元代杭州的城市經(jīng)濟

元代杭州的城市經(jīng)濟

一、“古”與“今”之關(guān)聯(lián)原作者城市經(jīng)濟非常繁榮，主要集中在首都大部分地區(qū)和南部的主要城市杭州。元代大都被意大利人馬可·波羅稱為“華美絕倫的城市,在世界上首屈一指。”(《馬可·波羅游記》)元大都分為南、北二城,北城為忽必烈新建之城,在北;南城為原來燕京的舊城,在南。多數(shù)居民住在北城,但南城有許多名勝古跡如長春宮等,商業(yè)中心也在南城。城內(nèi)有兩個主要商業(yè)區(qū),一個是城市中心的鐘、鼓樓附近地區(qū),另一個是市西順承門內(nèi)的羊角市一帶。熊夢祥《析津志輯佚》“城池街市”載:“米市、面市,鐘樓前十字街西南角。羊市、馬市、牛市、駱駝市、驢騾市,以上七處市,俱在羊角市一帶?！巫邮?在鐘樓街西南。皮帽市,同上?！樽邮?鐘樓前街西第一巷?！炒淌?一巷皆賣金、銀、珍珠寶貝,在鐘樓前?！蓖蠒肮袍E”又云:“鐘樓之制,雄敞高明,與鼓樓相望。本朝富庶殷實莫盛于此。樓有八隅四井之號。蓋東、西、南、北街道最為寬廣?！笨芍诤陚邀惖溺姌歉浇?為大都的商業(yè)中心,寬廣的街道上有米面市、綢緞市、帽子市、珠寶市等,以經(jīng)營百姓日常用品為主;另一商業(yè)中心為羊角市,則是賣牛、羊、馬等牲畜的地方。在鐘鼓樓地區(qū),有眾多的歌樓酒館,常有歌舞戲劇演出?！段鼋蛑据嬝贰肮袍E”云:“北,鐘樓。此樓正居都城之中?！餍苯峙R海子,率多歌樓酒館?！绷硗?大都的磚塔胡同,也是戲曲演出的中心。王宏凱《漫談磚塔胡同》說:“在元、明、清三朝,磚塔胡同一帶長期是戲曲活動的中心地區(qū),即所謂‘勾欄’、‘瓦舍’地帶?！薄俺莾?nèi)有眾多的大小勾欄,演出雜劇,磚塔胡同就是其中之一。勾欄內(nèi)有戲臺、戲房(后臺)、神樓和腰棚(看臺)。大的勾欄可容數(shù)千人,臺上鑼鼓喧天,臺下歡呼喝彩,真是熱鬧非凡?！痹诠?jié)日期間,大都的商業(yè)活動和戲劇活動更為興盛。《析津志輯佚》“歲紀”云:“(二月)八日,平則門外三里許,即西鎮(zhèn)國寺,寺之兩廊買賣富甚太平,皆南北川廣精粗之貨,最為饒盛。于內(nèi)商賈開張如錦,咸于是日。南北二城,行院、社直、雜戲畢集,恭迎帝坐金牌與寺之大佛游于城外,極甚華麗?！倍贾菰谀纤螘r已是非常繁華的大都市,有“銷金鍋”之稱。在吳自牧的《夢粱錄》、周密的《武林舊事》中都有詳細記載。在元代,杭州同樣繁華,多有元散曲歌詠之。如關(guān)漢卿的《[南呂]一枝花·杭州景》:“普天下錦繡鄉(xiāng),寰海內(nèi)風流地。大元朝新附國,亡宋家舊華夷。水秀山奇,一到處堪游戲。這答兒忒富貴,滿城中繡幕風簾。一哄地人煙湊集?！薄鞍偈锝轴檎R,萬余家樓閣參差。并無半答兒閑田地?！焙捅彼瘟赖摹锻３薄吩~中描繪杭州的“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如出一轍。薛昂夫的散曲《[中呂]山坡羊》也道:“銷金鍋在,涌金門外,戧金船少欠西湖債?！焙贾莸摹颁N金窩”之稱一如南宋。杭州的歌舞、戲劇演出也很興盛,睢玄明散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詠西湖》道:“動簫韶比仙音院大樂猶為最。云山水陸烹炮盡。歌舞吹彈腔韻齊?！毕耐ブァ肚鄻羌份d,在“淮浙”或“江浙”進行歌舞、雜劇等藝術(shù)活動的歌妓有張心哥、賜恩深、李楚儀等十余人,均可見當時戲劇演出的興盛。二、影響商業(yè)文化在這樣繁榮的城市商業(yè)氛圍之中,元雜劇的創(chuàng)作必然受到當時商業(yè)文化的影響。商人的形象、商業(yè)的活動成為元雜劇的重要內(nèi)容,真實反映了元代商人的狀況,折射出元代特有的商業(yè)文化特色。(一)其他商人角色定位在部分元雜劇中,商人是作為主角出現(xiàn)的,往往由“正末”扮演,如《東堂老》中的東堂老李實(字茂卿)、《朱砂擔》中的“貨郎兒”王文用、《魔合羅》第二折的貨郎李德昌、《燕青博魚》中的賣魚人燕青;其他在劇中由正末扮演的商人還有:《合汗衫》中的員外張義、《來生債》中的龐居士、《老生兒》中的員外劉從善等,這三個人物都以放債為生,亦可視為商人。吳昌齡的《貨郎末泥》(見《錄鬼簿》卷上)雖有劇目而劇本不存,但從劇名已知“貨郎”為主角。值得注意的是,由正末扮演的商人多為正面人物形象,受到作者的頌揚或同情;而那些受到劇作家批評的商人形象,如《玉壺春》中的山西商人甚舍、《青衫淚》中的茶商劉一郎,就非由正末扮演。眾多的商人形象已成為元雜劇的主角,由此可見元代商業(yè)文化已深深影響了元雜劇的創(chuàng)作,商人已走入劇場,爭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二)保護護護、拉著守天之物元雜劇中與流動售貨業(yè)有關(guān)的商人形象,有《百花亭》中賣“查梨條”(干果蜜餞)的小販王小二、《來生債》中賣笊籬的小販靈兆、《東堂老》第三折中賣菜的小販揚州奴等,但寫得最多的是走村串戶賣雜貨的“貨郎”。孟漢卿的雜劇《魔合羅》中有個貨郎叫高山,售賣“魔合羅”的小商品。魔合羅又稱磨喝樂、摩睺羅、摩訶羅,是一種泥塑娃娃,在每年七月七日七夕節(jié)期間售賣。早在宋代,七夕節(jié)已有此物出售,吳自牧《夢粱錄》卷四“七夕”云:“內(nèi)庭與貴宅皆塑賣磨喝樂,又叫摩睺羅,孩兒悉以土木雕塐,更以造彩裝襴座,用碧紗罩籠之,下以桌面架之,用青綠銷金桌衣圍護,或以金玉珠翠裝飾尤佳?！痹匾u此俗,《析津志輯佚》“歲紀”載:“市中小經(jīng)紀者,仍以蘆葦夾棚,賣摩訶羅巧神泥塑,人物大小不等,買者紛然?！薄赌Ш狭_》雜劇真實反映了這種節(jié)日商業(yè)活動,該劇第一折高山說:“老漢高山是也。……每年家趕這七月七,入城來賣一擔魔合羅?！贝藙∫裁枥L了元代“貨郎”的形象,高山搖著小鼓叫賣:“這個鼓兒是我的衣飯碗兒,著了雨皮松了也;我搖一搖,還響哩?！绷硗?此劇第一折另一貨郎李德昌的唱詞也描繪了高山的貨郎形象:“[金盞花]……那里這等不朗朗搖動蛇皮鼓?我出門來觀覷,他能迭落,快鋪謀;他有那關(guān)頭的蠟釵子,壓鬢的骨頭梳,他有那乞巧的泥媳婦,消夜的悶葫蘆?！贝送?無名氏雜劇《魯智深喜賞黃花峪》第二折寫李逵“打扮做個貨郎兒,擔著些零碎,去尋那個艷質(zhì),他來買我些東西?！薄耙灿行┨艟€領(lǐng)戲,也有些釵環(huán)頭篦?！泵枥L貨郎挑著擔、搖著鼓,賣些針頭線腦、婦女兒童的日用品,是個流動小商販的形象。南宋畫家李嵩的《貨郎圖》描繪一位貨郎搖著手鼓,挑著擔子,為婦女、兒童售貨,與元雜劇中描繪的貨郎形象近似,可資參考。這幅圖雖不是元人所畫,但宋元相距很近,南宋的貨郎與元代的貨郎當較相似。(三)“博魚”賣魚元代有一種特殊的經(jīng)商方式叫“撲賣”,又稱“博賣”,是用賭博的方式進行售賣商品的活動,用擲錢幣作賭博,以錢幣的正反面定輸贏,贏者可以折合錢買物。這種“撲賣”在南宋已有出現(xiàn),南宋《西湖老人繁勝錄》云:“御街撲賣摩睺羅,……牛郎織女,撲賣盈市?！痹厮嗡?“撲賣”也相當盛行,元好問《續(xù)夷堅志》中有一文《盜謝王君和》云:“馮翊王獻可,字君和,元豐中,試京師待榜次。一日晨起,市人攜新魚至,擲骰錢賭之,君和祝骰錢以卜前程,一擲得魚。市人拊膺曰:‘我家數(shù)口絕食已二日,就一熟分人賒此魚,望獲數(shù)錢,以為舉家之食。子乃一擲勝之,我家食祿盡矣?！蛺湃话е?不取魚,又以數(shù)錢遺之,市人謝而去。及下第西歸,路經(jīng)澠池,早發(fā)山谷間,猝為群盜所執(zhí),下路數(shù)十里。天明,閣客行囊,一少年忽直前,問君和:‘非京師邸中,乞我魚不取者乎?今曰乃相見于此?！偃恐x,并同行皆免。”這里“博魚”,用拋錢落地,看錢的正面或背面定輸贏。贏者得所博之魚,輸者失錢。另外,陶宗儀的《南村輟耕錄》卷24第289頁也載:“時有沈氏子,以博銀為業(yè)?！笨梢娺@種“博賣”的方式在元代是相當盛行的。李文蔚雜劇《燕青博魚》第二折寫梁山好漢燕青用賭博的方式賣魚,與元好問所述之事十分相似:“自從醫(yī)好了我這眼,向人借些小本錢,販賣了些鮮魚。時遇三月三清明佳節(jié),到同樂院里博魚去咱?！眲≈忻鑼憽安~”的過程很細致:“(燕大云)將頭錢來,我和你博這尾魚咱?！?正末唱)“則這新染來的頭錢不甚昏,可不算先道的準,手心里明明白白擺定一文文?！薄?燕大做博科,云)我博了六個鏝兒,我贏了也。”“(正末唱)呀呀呀,我則見五個鏝兒乞丟磕塔穩(wěn),更和一個字兒急留骨碌滾?！墒撬阋徊┝鶞喖??！薄扮N兒”指錢的背面,“字兒”指錢的正面,“六渾純”應(yīng)為“六渾沌”,指所賭的六個錢都為背面,燕大贏,得魚。弋春源《賭博史》云:“直接攧錢法,從一錢到八錢都可用作賭具。”“錢有字兒(正面)、幕兒(或叫鏝,反面)。攧錢法是用一個或幾個錢攧出來根據(jù)字、幕的多少決定輸贏。凡攧出的幾枚錢全是字兒或幕兒叫‘渾沌’,簡稱‘成’,可贏最高的彩注?！笨勺C。劇中的燕青為生計而“博魚”不幸賭輸,而燕大就象元好問文中的那位王君和,雖賭贏而不取魚,從而使燕青感恩戴德。燕青的形象,正是元代社會中那些貧窮而心存僥幸的小商販形象。“博魚”的商業(yè)活動也帶有鮮明的元代商業(yè)文化的特色。(四)元雜劇中的商人形象元代的飲食文化南北交融,漢族和少數(shù)民族交融。元人忽思慧《飲膳正要》卷一載蒙古皇室的食譜《聚珍異饌》以羊肉為主,如“馬思答吉湯”、“八兒不湯”、“沙乞某兒湯”等都以羊肉和“回回豆子”為主要原料。但有些菜則將羊肉和產(chǎn)于南方的食品如魚、瓜、菜等合煮,如“木瓜湯”、“團魚湯”等,顯示出南北飲食文化以及各族飲食文化合流的特色。與之相關(guān)的飲食業(yè)的商業(yè)活動也體現(xiàn)了這種特色。部分元雜劇寫了與“茶文化”有關(guān)的商業(yè)活動。馬致遠《岳陽樓》第二折寫茶店老板郭馬兒招待呂洞賓吃了幾個品種的茶:“頭一盞吃了個木瓜,第二盞吃了個酥金,第三盞吃了個杏湯?！逼渲小八纸稹奔瓷贁?shù)民族愛吃的酥油茶:“(正末接茶科,云)郭馬兒,你這茶里面無有真酥?(郭云)無有真酥,都是什么?(正末云)都是羊脂?！薄讹嬌耪肪矶八趾灐币苍?“金字末茶兩匙頭,入酥油同攪沸湯點之?！痹藯钤舒凇稙淳╇s詠》也道:“營盤風軟凈無沙,乳餅羊酥當啜茶?！惫R兒這個茶店老板既出售漢族人愛吃的木瓜茶、杏茶,也出售少數(shù)民族喜吃的酥油茶,體現(xiàn)了元代飲食業(yè)商業(yè)文化的特色。元人趙孟有《斗漿圖》,描繪了裹巾子、齊膝短衣、賣茶湯的小商販的形象,與元雜劇描寫的賣茶的小商販近似,可資參考。與茶文化有關(guān)的元雜劇商人形象還有《青衫淚》中的茶商劉一郎,是販賣茶葉的巨商,還有眾多寫茶商馮魁與書生雙漸、歌妓蘇卿三角戀愛的元雜劇,如王實甫的《蘇小卿月夜販茶船》、紀君祥的《信安王斷復販茶船》等,雖僅存劇目,但已知是寫宋元時流行的雙漸、蘇卿、馮魁的故事;元散曲多有此題材的作品,如周文質(zhì)的《[越調(diào)]斗鵪鶉·詠小卿》套曲、王曄《[雙調(diào)]慶東原》等十六支詠此故事的小令。元雜劇還有些劇作描寫了與“酒文化”有關(guān)的商業(yè)活動。劇中多有店小二賣酒的情節(jié)。如鄭廷玉雜劇《看錢奴》第二折,《岳陽樓》第一折,高文秀《遇上皇》雜劇第一折等都說明,元代酒店外面有“望竿”,竿頭“懸草稕”作招牌,有“鏇鍋”為客人熱酒,而每客酒一般為“二百錢”。酒店有時也賣下酒菜,《岳陽樓》第一折酒保云:“師父,我買活魚來做按酒。”是賣酒兼賣下酒菜。劇中的店小二多有套語:“買賣歸來汗未消,上床猶自想來朝。為甚當家頭先白,曉夜思量計萬條?！笔切量嘟?jīng)營、本小利微的小商人形象。(五)要從“放債”看,元雜劇中“金融債”的使用方式元代高利貸盛行,與之相關(guān)的“解典庫”(當鋪)也比比皆是。元代當鋪利息高,窮人經(jīng)常還不起錢,當物被沒收;借高利貸無法償還,只好賣兒賣女?！对湔隆肪矶摺皯舨俊本碇跺X債·私債》:“至元十九年四月二十七日中書省聞奏,隨路權(quán)豪勢要之家,出放錢債,逐急用度添利息,每兩至于五分或一倍之上。若無錢歸還呵,除已納利息外,再行倒換文契,累算利錢,準折人口頭疋事產(chǎn),實是于民不便?！蓖蠒暇怼跺X債·解典》還記載有人以珍珠典當換中統(tǒng)鈔,過期不得贖還的事件。元雜劇中有許多靠放債為生的“員外”形象,張國賓《合汗衫》雜劇第一折張文秀云:“俺在這竹竿巷馬行街居住,開著一座解典鋪。有金獅子為號,人口順都喚我做金獅子張員外?！睙o名氏雜劇《鴛鴦被》楔子劉員外云:“小生姓劉,雙名彥明,家中頗有錢財,人皆員外稱之。今日開開這解典庫,看有什么人來?！边@些員外放的是“羊羔兒利”的債,一年就本利翻一番。劉員外云:“自從李府尹借了我十個銀子,今經(jīng)一年光景,不見回來,算本利該二十個銀子還我。”(第一折)《竇娥冤》中的蔡婆放的也是“羊羔兒利”的債。借債人還不起高利貸,只好賣兒賣女,賣自己。象《竇娥冤》中竇天章將女兒給蔡婆當童養(yǎng)媳頂債,《鴛鴦被》中李玉英被迫嫁給劉員外頂債等,都反映了元代高利貸盛行的狀況,是元代社會現(xiàn)實的真實反映。三、溝通社會中誰是古代文人:元雜劇作家,是某元雜劇中的商人形象,一方面既是元代社會真實商業(yè)文化的反映,另一方面,他們又是元雜劇作家塑造出來的,經(jīng)過了下層文人的加工,并非完全是元代社會中商人的翻版,而是帶有某種儒家文化的痕跡。(一)社會社會的共同訴求,為小商販的群體救贖這一類的商人多為走街串巷、披星戴月售賣商品的流動商販,元代稱“貨郎”,元雜劇作家對這類商人視為“同為天涯淪落人”,對其地位低下和飽受惡勢力壓迫抱有深切的同情?！吨焐皳返谝徽弁跷挠米栽?“想俺這為商賈的,索是艱難也呵。(唱)[仙呂點絳唇]帶月披星,忍寒受冷,離鄉(xiāng)井。些芳草長亭,再不曾半霎兒得這腳頭定。”“小人做個小貨郎兒”,道盡了“貨郎”生涯的辛酸?！赌Ш狭_》中的李德昌去南昌做買賣,自稱“小人也是貨郎兒”(第一折),中途病臥古廟,后來被人謀財害命。另一貨郎高山則有三樁戒愿:“一不與人家作媒,二不與人家做保,三不與人家寄信。”(第一折)也反映了世道險惡、小商販怕惹禍上身的謹慎心理。這些貨郎地位低下,和元雜劇大部分作家同為社會下層之人,因而劇作家比較了解他們的疾苦,有同病相憐之感,有些曲詞,不獨寫小商販的辛酸,實際上是普遍下層人民的痛苦心聲:“[混江龍]你看那人間百姓,在紅塵中都要干營生。兩下里行船走馬,各要奪利爭名。船尾分開橫水綠,馬蹄踏破亂山青。則他這搖鞭舉棹可便也休相競,多則為兩匙兒羹粥干忙了那一世,落的這前程?！?《朱砂擔》第一折王文用唱段)這段曲詞可謂“以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塊壘”,劇作家通過描繪小商販的不幸遭遇,也傾訴了自己在社會底層艱難謀生、苦苦掙扎的辛酸。在元雜劇的“貨郎”身上,既有元代社會飽受迫害的小商販的寫照,也有被稱為“老九”的元代寒士的影子。(二)賈服儒行:儒商形象的人物傳播由于元代知識分子的地位低下,有部分士人迫于生計,棄儒從商,象元代詩人薩都剌年輕時就曾到吳、楚地經(jīng)商謀生。另一詩人丁鶴年也曾“賣藥以自給”。這一類的商人,雖然從事的是商業(yè)活動,但他們的倫理道德觀念、價值觀仍是屬于儒家范疇的,在他們身上,較少銅臭氣、市儈味,而多有君子之風,我們稱之為“儒商”。田兆元、田亮在《商賈史》中將這種“儒商”的特點概括為“賈服儒行”?！坝捎谑堋f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樣的傳統(tǒng)價值觀的支配,棄儒從商的商賈們大多以儒家倫理規(guī)范自己的經(jīng)營活動,影響所及,促進了商人倫理的形成,使流傳數(shù)千年之久對商人的偏見——‘無商不奸’的觀念開始動搖?！辈⒄f明“賈服儒行”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商人倫理規(guī)范之一是節(jié)儉。”“誠信不欺是商人倫理的第二個方面。”“‘賈服儒行’還表現(xiàn)在樂善好施、修祠堂助餉助賑、興水利筑道路、撫孤恤貧等方面?！薄啊Z服儒行’還指對文章詩書之事的喜好?！鼻睾喎螂s劇《東堂老》中李茂卿(東堂老)就是這樣一個“賈服儒行”的儒商,由正末扮演。他在劇中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閑居在家,但唱詞中交代,他早年是經(jīng)商為生的。第二折卜兒(其妻)云:“老的,你把那少年時掙人家的道路(經(jīng)商的方法),也說與孩兒知道咱?！闭?東堂老)唱:“[滾繡球]想著我幼年時血氣猛,為蠅頭努力去爭。哎喲!使的我到今來一身殘病。我去那虎狼窩不顧殘生,我也可問甚的是夜,甚的是明,甚的是雨,甚的是晴。我只去利名場往來奔競,那里也有一日的安寧?投至得十年五載,我這般松寬的有,也是我萬苦千辛積攢成,往事堪驚?！彼缒杲?jīng)過勤勞經(jīng)商,獲得晚年寬松的生活;但他更重視的是儒家“忠孝”、“仁義禮智信”的學說,第三折他唱道:“則理會的詩書是覺世之師,忠孝是立身之本,這錢財是倘來之物?！币虼?他受鄰居楊國器之托,暗地里買下其子揚州奴出售的祖屋,教育揚州奴改掉好逸惡勞、揮霍浪費的惡習,勤勞經(jīng)商;最后他遵守信義,將楊家家產(chǎn)當眾歸還揚州奴。在東堂老李茂卿身上,體現(xiàn)了儒家學說中“孝道”、“信義”的學說;而揚州奴蕩盡家產(chǎn),是最大的不孝;他最后改邪歸正,守住祖業(yè),是最大的“孝”的表現(xiàn)。而東堂老在友人死后將巨額財產(chǎn)歸還友人之子,也是“信義”的典型表現(xiàn)。李茂卿的形象,也符合上文所述“賈服儒行”的四個表現(xiàn)——節(jié)儉、誠信、樂善、喜文,是一個光彩照人的儒商形象。在這個人物身上,體現(xiàn)了元雜劇作家對商人的理想:掙錢而不貪錢,既能通過勤勞經(jīng)商解決生計問題,在艱險的社會中生存,又能保持儒家的道德觀念,做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另一位儒商是《來生債》中的龐居士,也由正末扮演。他雖靠放債為生,但見欠債者李孝先重病在身,無力還債,就當面將欠債文書燒了。還給李孝先兩個銀子做盤纏。最后,他將家財沉入海底,“再不做那天北的這經(jīng)商,我也再不做那江南的賈客?！?第三折)隱居修道,最終“合家兒證果朝元”(第四折),修煉成仙。龐居士雖然曾以放債積累了豐厚的家財,但后來覺悟到金錢乃萬惡之源,積德行善,周濟窮人,拋棄財富,脫離名利場。這個行善的商人形象,也體現(xiàn)出元雜劇作家對商人的理想:為商者應(yīng)為富施仁,才是好商人。元雜劇作家受的是傳統(tǒng)儒家的文化教育,飽讀詩書,為“高才博藝”(鐘嗣成《錄鬼簿序》)之士,因此,他們在塑造商人形象時,將自己的儒家理想賦予筆下的正面人物,另一方面,元代社會中也確實存在著“儒商”這類商人。元雜劇中儒商的形象,是元代現(xiàn)實和作家理想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三)“粗端?！钡纳虡I(yè)在描寫書生、妓女、商人三角戀愛的元雜劇的愛情劇里,多有富商的形象出現(xiàn),他們腰纏萬貫,財大氣粗,但文化水平較低,受到書生、妓女的鄙視責罵,最終在情場角逐中敗北。賈仲明《玉壺春》雜劇中書生李玉壺譏笑山西商人甚舍說:“一弄兒打扮的實難賽,大信袋,滴溜著三山骨;硬布衫,攔截斷十字街?！薄凹毝嗽?語音兒是個山西客,帶著個高一尺和頂子齊眉的氈帽,穿一對連底兒重十斤壯乳的麻鞋。”(第三折)甚舍雖“羊絨紬段有數(shù)十年”(第三折),但形象粗蠢,不解風情,為歌妓李素蘭所唾棄。馬致遠《青衫淚》中也塑造了一個粗蠢的富商形象,第二折劉一郎云:“都道江西人,不是風流客。小子獨風流,江西最出色。小子劉一郎也是。浮梁人氏,帶著三千引細茶來京師發(fā)賣?！苯Y(jié)果他也遭到名妓裴興奴的鄙視:“到如今劃地教共豬狗同眠!”這是儒家思想中“重文輕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