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集對陸九淵心學的評價

虞集對陸九淵心學的評價

著名的陸生公祠又稱呂府寺，是荊門著名的理學家和軍隊的一座神圣的祠堂。這是為了紀念南宋著名的理學家陸九淵和荊門的軍隊。祠中有一塊石碑,碑文《新建陸文安公祠堂記》由虞集于660多年前寫成。虞集是我國元代著名文學家、理學家,本是朱學傳人,但他能破除門戶之見,對陸九淵心學頗具研究,并對其作出實事求是的評價,這在當時實屬難能可貴。《新建陸文安公祠堂記》全文博大精深,光彩照人,是象山文化建設的重要里程碑,對促進象山文化建設和推動陸學發(fā)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歷史價值和現(xiàn)實價值。一、元統(tǒng)一后虞集的學術(shù)歸納虞集(1272~1348),字伯生,號道園,世稱邵庵先生。祖籍仁壽(今四川仁壽)。其五世祖虞允文,為南宋著名愛國將領,官至丞相。其父虞汲,曾任黃岡尉,宋亡后僑居臨川崇仁(今屬江西)。虞集自幼學習程朱理學,是朱學傳人。元成宗大德元年(1297)他游大都(今北京),被薦授大都路儒學教授,后升任國子助教。元仁宗時,任集賢修撰。泰定帝時,升任翰林直學士兼國子祭酒。文宗時,任奎章閣侍書學士,與趙世延等編纂《經(jīng)世大典》,凡八百帙,其功居多。后因勞累致眼疾,又為大臣妒忌,惠宗即位后,他謝病回鄉(xiāng)。至正八年(1348)逝世,享年七十七歲,謚文靖。虞集一生,奮發(fā)有為,勞績卓著,賦詩千首,為文萬篇,素負文名。文與揭傒斯、柳貫、黃溍并稱“元儒四家”;詩與揭傒斯、范梈、楊載齊名,人稱“元詩四家”。“為一代所宗”。(P3012)身后有《道園學古錄》五十卷傳世?！对贰酚袀?。元朝通過滅遼、滅南宋,實現(xiàn)了中國的大統(tǒng)一。元朝在實現(xiàn)大統(tǒng)一的過程中以及在實現(xiàn)大統(tǒng)一之后,都推行漢化政策,不僅實現(xiàn)了自身的封建化,而且注重吸收漢族儒學為主的思想文化。以南宋朱熹、陸九淵為代表的理學發(fā)展到元代,面臨著新的情況。到了元延祐(1314~1321)年間,朱學已列為科場程式,開始成為官學,但是,陸學并沒有因此衰竭。它恰恰相反,在元代這一時期,一方面仍有一些株守陸學的徒裔;另一方面,更值得注意的是,陸學的思想,卻為不少朱學人物所兼取,使陸學藉朱學得以薪傳。當然,從陸學本身來說,它也兼取朱學的“篤實”工夫。這就是元代出現(xiàn)的所謂朱陸之間的“兼綜”、“和會”。同時,在元代思想領域中,朱學和陸學都未出現(xiàn)有特別成就的學術(shù)人,對二者兼容并蓄者反而有之,因此真正值得注意的既不是朱學也不是陸學,而是朱、陸混合的潮流。這是理學發(fā)展到元代的一段新情況。之所以講這樣一段歷史,是為了讓大家對虞集這個人有更深刻的了解。虞集是元代延祐(1314~1321)、至順(1330~1332)年間最為著名的文臣之一,有著深厚的家學淵源,是一位通達的理學家。他作為朱學傳人,能摒棄門戶之見,對程朱以外的其他理學派別和儒家以外的諸家學說均取兼收并蓄的態(tài)度,客觀上卻順應并體現(xiàn)了元代文化思潮的發(fā)展趨勢,并對當時的思想界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虞集之學術(shù)歸納起來有三個顯著特點:第一,他有回歸傳統(tǒng)儒學的傾向;第二,有兼融各家的傾向;第三,受張載影響較深。虞集學術(shù)的這三個特點,決定了他的思想——他在學術(shù)上回歸傳統(tǒng)儒學,便倡導復古,具體表現(xiàn)為理性、中和、雅正、世用;兼融各家的學術(shù)特點,使他的文學思想既不同于宋以來理學家的言論,也不同于文章家的觀點,而是兩者的融合;他以氣運論文,又主張克治血氣,歸于平和,這都與張載的影響有關(guān)。正是在這樣的外部歷史背景和個人學術(shù)思想的相互作用下,一篇極其重要的文章《新建陸文安公祠堂記》(以下簡稱《祠堂記》)便在朱學傳人虞集的筆下誕生。二、《祠記》所述內(nèi)容虞集的《祠堂記》汪洋浩瀚,平實切密,全篇1100多字,一氣呵成,字字璣珠,光芒四射?！鹅籼糜洝匪鰞?nèi)容到底告訴了我們什么呢?筆者認為,除了按照此類文章的慣例,詳細交待荊門為什么要建祠、什么時候建成和自己為什么要寫《祠堂記》的原委以及向人們提倡學習陸九淵之外,其重點在于肯定陸九淵崇高的學術(shù)地位和對陸學的幾個主要觀點的理解、闡釋。(一)關(guān)于陸九淵及陸學的地位虞集首先縱述從堯舜孔孟一直到兩宋的社會變化、學術(shù)發(fā)展、道德淪喪的歷史脈絡,高屋建瓴,以歷史的高度、磅礴的氣勢來論述陸學的淵源和地位。他說:嗚呼!自有生民以來,天必命之圣神,以為君師,使道其仁義禮智之根于其心,以行乎日月彝倫之間,無他道也。帝王既遠,而仲尼出,祖述堯舜,憲章文武,授諸門人而傳之,所以垂憲萬世而無窮焉。人亡教弛。至于秦漢,功利之禍極而清談之變生,上下瀆亂,莫知所以自振,無足言者。逮唐中葉,一二君子有志于圣人而未得其要,其英才異稟間有出焉。既于吾道無所得,又不肯自安于凡陋,乃欲竊究乎心性之微、死生之故,卒皆輒為浮屠氏之歸而弗察焉者,未有止也。宋之盛時,天實生我周子、程子之徒,以接乎顏、曾、思、孟之傳,其誨人者,大抵皆吾夫子下學上達之事。及其南遷,為其學者,相與奉持遺緒于危亡困厄之極,幾乎殆哉!沛乎其有言,蓋不得已也。江西之學興,有得乎孟氏“先立其大者”之一語而恢弘之,其所以振起而作新乎斯人者,前乎此蓋未之有也。后之君子以為“先生之道,如青天白日;先生之語,如震雷驚霆”。偉哉!確乎真百世之定論乎。(P846)在上述這段表述中,虞集著重強調(diào)的有三點:第一,“江西之學興,有得乎孟氏‘先立其大者’之一語而恢弘之”,明確肯定陸學是上承孔孟的,是一脈相承的正宗儒學,由此可見,陸九淵在中國思想史上所據(jù)有的獨特地位;第二,“前乎此蓋未之有也”,說明陸學的創(chuàng)新性,而且還是空前的;第三,“先生之道,如青天白日;先生之語,如震雷驚霆”、“天地之大,先生之大;日月之明,先生之明;四時之行,先生之行”等陸學傳人對陸九淵及陸學的評論,虞集則表示完全肯定。總之,虞集先生對陸九淵及其陸學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和充分的肯定,而且是科學的,實事求是的。(二)陸九淵的大者觀《祠堂記》作為一篇文章,要鐫于石,文字不可能太長,虞集只能在有限的篇幅中盡可能扼要地對陸學進行闡釋,以求準確、鮮明。應該說他在這方面把握得很好,扼要地闡釋了以下四個觀點:第一個觀點,“先立其大者”。虞集的文章講到:“有得乎孟氏‘先立其大者’之一語而恢弘之”?！跋攘⒑跗浯笳摺睘槊献釉?提出人有大體與小體的區(qū)分,小體是感覺欲望的官能,只求小體的滿足,會使人不思想,易迷失,故人須“先立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使心靈擴大,不被利欲所控制。經(jīng)陸九淵予以繼承和發(fā)展后,成為陸九淵學說的基本觀點。他主張一切從“發(fā)明本心”開端,“先立其大者”,而后才使之博覽。在陸九淵看來,一旦“先立其大者”,則“萬物森然于方寸之間”,人可以成為“天地之心”的“主宰者”。通過教育,讓學者自立自得,樹立遠大的重道義的志向或目標,摒棄卑小的好利祿的志向或目標,這便是先立乎其大者。他的這種強調(diào)自立自得、先立乎其大者的思想,重視啟發(fā)學生學習的主動自覺的積極性,激發(fā)學生的主觀能動性與進取奮斗的精神,至今仍然具有積極意義。第二個觀點,“人同此心”。這是陸九淵“心學”的核心。在本體上,象山先生主張“心即理”。陸九淵說:“宇宙內(nèi)事,乃己分內(nèi)事;己分內(nèi)事,乃宇宙內(nèi)事?！薄皷|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至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亦莫不同也。”(P483)陸九淵所說的“此心”、“此理”,乃是就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端”來指示本體的?！八亩苏?即此心也。天之所以與我者,即此心也。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P149)陸學之所以被后人稱為“心學”,實由“心即理”命題來完成的。第三個觀點,“自立”。強調(diào)道德主體性的作用和運用,也就是道德本體之用?！叭甓月?、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悌,本無欠闕,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P412)陸九淵在這里告訴學者,作為一個人,本心自有明德,學者更應先明己德,然后推其明以及天下,不必旁鶩外索,作無益之求。自立者亦需自重,不能隨人腳后,學人模樣,迷失自我。虞集先生就此觀點還進一步發(fā)揮說:噫!此謂踐形也。此所以可至于人倫之至也。所憂者,紛然他求,以間之而失其時爾,故以為求諸人之言,而不得不若反求諸己之為近也。他講的意思是:這就叫實踐啊。這樣做,就可以達到人倫道義的頂點。他所擔憂的是,盲目地向別人學習,以致有時失去自己固有的善良本心。所以,他說:陸九淵先生認為,學習上依賴別人去求得幫助,倒不如回過來靠自己刻苦研習來得更快些更有效些。因為道德主體性與本心天然合一,道德倫理是我本心所固有的,不用外求,只要按著自己的良知自然去做便可。第四個觀點,“念慮之不正者,頃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慮之正者,頃刻而失之,即可以為不正?！边@個觀點有兩層意思:1.陸九淵指出思慮的“頃刻”性,是用來強調(diào)陸學為學功夫的“易簡直截”——“易簡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yè)竟浮沉?！?(P427)2.念慮上必須分辨“正”與“不正”,則是以矛盾的轉(zhuǎn)化論來強調(diào)人要保持警惕,應“不失其赤子之心”;不然,就要“求放心”(P438)(意為把放失的良心再求回來,恢復心中的善性,使道德的進化得以持續(xù))。以上虞集所闡釋理解的這些觀點,雖不能全面概括陸學,但主要的或者說基本點都涉及到了,是陸學的精髓所在。這說明虞集對陸學進行了深入認真的研究,既能用陸學的觀點來豐富自己的學術(shù)思想,又能準確地向世人推介陸學。因此,他的《祠堂記》既是宣揚陸學的好教材,也是引導人們學習陸學的好導師。三、“陸九淵”的樹立和早期陸學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虞集《祠堂記》精讀之后,它對于象山文化建設的重要價值便凸現(xiàn)在讀者面前了。筆者體會,這種價值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一)它為荊門的象山文化建設奠定了一個好的基礎,是象山文化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大家都知道,陸九淵是我國宋光宗紹熙三年十二月十四日(1193年1月18日)在荊門積勞成疾死于任上的?！凹八乐?郡屬棺斂竭誠,哭哀甚。吏民哭奠,充塞衢道,各有辭以敘陳痛戀之情?！?P514)荊門父老代表李斂致悼詞說:“我民將子子孫孫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以至于無窮也?！标懢艤Y靈柩雖然離開了荊門,但他治理荊門的政績和思想道德仍然留存,成為荊門一大精神財富。荊門人民將象山先生生前主持修筑的荊門城稱為“陸公城”。將他生前的講學地——蒙山,更名為“象山”。這種以人名作山名的紀念方式,在古今中外實屬罕見。但是,自陸先生逝世后,至1347年元代建祠時,長達153年間,整個社會的動亂、學術(shù)迫害、戰(zhàn)難兵燹、民族矛盾、階級矛盾、統(tǒng)治者內(nèi)部矛盾等等,事件不斷,無論是中央還是荊門地方政府都無暇顧及為象山先生修建紀念性建筑,留下了一點缺憾。元代至正年間陸祠的修建與《祠堂記》的發(fā)表,這不能不說是荊門歷史上的一件大事、喜事,它為荊門的象山文化建設奠定了一個好的基礎,是象山文化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說它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是因為:第一,它將象山文化建設推向了一個高潮,極大限度地滿足了荊門父老鄉(xiāng)親的愿望,使153年前“尸而祝之,社而稷之”的承諾得到了實現(xiàn),從此讓人們瞻仰陸九淵、學習象山先生有了一個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載體;第二,它為學習、研究陸學指出了重點,提出了希望,指明了方向,可以說是關(guān)于象山文化建設的一篇極其重要的文獻,至今讀起來,仍然覺得非常新鮮;第三,它給后世樹立了一個永恒的樣板。正是因為有此樣板在,自那時到現(xiàn)在雖然中間經(jīng)過“圮而修,修而復圮”660多年的滄海桑田,但荊門人始終按照《祠堂記》的要求,將陸夫子祠保存下來了,而且現(xiàn)在建設得更加宏偉、壯觀,成為國內(nèi)唯一一座紀念陸九淵的大型文化名勝。(二)在陸學處于艱難時刻,《祠堂記》大膽地肯定陸學地位,贊同陸學觀點,有力地推動了陸學的發(fā)展,為以后不久形成的“陸(象山)王(陽明)心學”起到了很好的張目、鋪墊作用。陸九淵去世后不久,“慶元黨禁”攻“偽學”,包括陸學在內(nèi)的整個“道學”均遭到嚴重的打擊和迫害。朱熹曾告誡陸門弟子說:“象山聞說是君開,云水參天瀑響雷。好去山頭且堅坐,等閑莫要下山來。”(P33)規(guī)勸陸學弟子繼承乃師遺志,堅守山頭,辦好象山書院,不可輕易下山,以免遭受迫害。再往后,在南宋后期陸學逐漸衰落,至元代更加消沉,但還是有若斷若續(xù)的傳承人,其中以劉薰、陳苑、趙偕為代表。特別是到朱學開始成為官學以后,陸學發(fā)展更加處于艱難時期。但是,陸學并沒有因此而衰竭。一方面,陸學傳人努力拼搏,尋找出路,振興陸學;另一方面,有許多朱學傳人兼取陸學的思想,有的還由朱入陸,使陸學藉朱學得以薪傳。虞集就是其中的一個典型代表?！鹅籼糜洝吩谶@個時候發(fā)表,既大膽地肯定了陸學地位,又宣揚了陸學主要觀點,而且出自朱學傳人的筆下,這在當時是個很大的震動,無疑給了陸學界以極大的鼓舞,為陸學的振興與創(chuàng)新奠定了好的基礎,對陸學的繼承者起到了一個很好的開啟作用。正因為這樣,陸學經(jīng)過短暫的沉寂之后,到明初,陳獻章(1428~1500)“江門心學”承上啟下,很快出現(xiàn)新的局面。明代中期的王守仁(1472~1529)“陽明心學”又緊跟上來,發(fā)揚光大,用其“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來充實、發(fā)揮、發(fā)展陸九淵所建構(gòu)的心學思想體系,形成極有影響的“陸王心學”,蔚為明清以來的主流哲學思潮,一直影響到近代現(xiàn)代中國的思想界?！拔逅摹焙笃?陸學對熊十力、馬一浮、郭沫若、蒙文通、梁漱溟等仍保持著特殊的吸引力。以上所述的這些輝煌,自然也有虞集在陸學處于艱難時刻振臂一呼的功勞。(三)它強調(diào)地方要挖掘優(yōu)秀的歷史人文資源,做到古為今用。這是給后人的極大啟示,任何社會都適用,在當前尤為重要?！鹅籼糜洝分杏卸嗵幷f到地方要挖掘優(yōu)秀的歷史人文資源,做到古為今用。如:“蓋其人皆可用焉”、“豈勝君子善治之遐思哉”、“俾?lián)竦囟糁?庶乎其有感發(fā)也”、“先生之道,如青天白日;先生之語,如震雷驚霆”、“陸氏之祠,非徒為觀美要譽而已也”、“以輔神明之治”等等,虞集先生這些言論之所以反復強調(diào),說明借鑒歷史的重要性。同時,筆者領會字里行間也隱含著一點批評。就是像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