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功論書絕句百首詳解全譯(十三至十五)

1、啟功論書絕句百首詳解全譯(十三至十五)啟功原著 于鐵江譯釋 其十三臣書刷字墨淋漓，舒卷 煙云勢最奇。更有神通知不盡，蜀縑游戲到烏絲。 【作者自 注】米芾。 宋徽宗以當(dāng)時各書人問米芾， 芾歷加評騭。 問以“卿書如何？”對曰“臣書刷字” 。觀此刷之一字，其 筆法意趣，不難領(lǐng)略。且不僅可以想象其筆盡其力，而墨在 毫中，擠于紙上，濃淡輕重，亦依稀若見。襄陽漫仕不獨(dú) 書藝之精，即此語妙，固不在六朝人下矣。寶晉齋帖刻米 臨右軍七帖，后有米友仁跋云： “此字有云煙卷舒翔動 之氣，非善雙鉤者所能得其妙，精刻石者所能形容其一二 也。”右軍原帖，亦刻于寶晉齋帖中，比而觀之，知小米之 言不虛也。昔東坡稱米氏“清雄絕

2、俗之文，超妙入神之字” ， 米起而自辯云： “尚有知不盡處” ，遂自夸學(xué)道所得。癲語 ，戲語，自不待深究，其書之妙，則誠有知不能盡而言不 能盡者也?！咀g者附注】 (1) 米芾：北宋書畫家，詳見第八 首【譯者附注】 。(2) 宋徽宗：趙佶 ， 宋神宗第十一子、宋哲宗之弟，宋朝第八位皇帝。先后被封 為遂寧王、端王。哲宗于公元 1100 年正月病逝時無子，向 太后于同月立他為帝。宋徽宗即位之后啟用新法，在位初期 頗有明君之氣， 后經(jīng)蔡京等大臣的誘導(dǎo)， 政治情形一落千丈， 后來金軍兵臨城下，受李綱之言，匆匆禪讓給太子趙桓，在 位 25 年(1100 年 2 月 23 日-1126 年 1 月 18 日

3、 )，國亡被俘受 折磨而死，終年 54 歲。他自創(chuàng)一種書法字體被后人稱之為 “瘦金體”，他熱愛畫花鳥畫， 自成 "院體 " 。是古代少有的藝 術(shù)天才與全才。 (3) 評騭：評定。 (4) 襄陽漫仕：米芾，米為 襄陽人，自號漫仕。 (5) 寶晉齋帖：宋叢帖名。米芾書齋名 寶晉齋。 (6) 右軍：王羲之曾為會稽內(nèi)史，領(lǐng)右將軍，世稱 王右軍。 (7) 米友仁：北宋書畫家米芾的長子，他承繼并發(fā) 展米芾的山水技法，奠定 " 米氏云山 " 的特殊表現(xiàn)方式。其父 子二人有大、小米之稱。 (8) 尚有知不盡處： (我的本領(lǐng))還 有你沒有完全了解到的地方。 (9) 癲語：

4、癲狂之語。米芾為 人癲狂，人稱“米顛” 。 (10) 言不能盡：不能用語言完全形 容出來?！驹婎}解】此詩贊嘆米芾的書法筆墨淋漓，煙云 舒卷，而且能在烏絲蜀縑上自由揮灑，確有知不能盡而言不 能盡之妙?！驹娮g釋】 1.臣書刷字墨淋漓：我米芾的字是刷 出來的，筆墨淋漓。 臣書刷字：這是米芾回答皇上的問話， 見【作者自注】 。2.舒卷煙云勢最奇：筆勢煙云舒卷，最為奇 異。舒卷煙云： 這是米友仁評價米芾臨右軍七帖的話， 見【作 者自注】。3.更有神通知不盡： 米芾的書法還有神奇高超的本 領(lǐng)眾人沒有全部了解。更：還。神通：神奇高超的本領(lǐng)。知： 了解。盡：全。 4.蜀縑游戲到烏絲：他能在滯澀難寫的烏絲

5、蜀縑上自如揮灑，留下卓絕千古的蜀素帖 。蜀縑：蜀地 產(chǎn)的一種素絹，上面織有烏絲格，是專供書寫用的。但絲綢 制品滯澀難寫，一般人不敢在上面作書。而米芾卻能在蜀縑 上自如揮灑，一口氣寫了自作的八首詩，這就是被后人譽(yù)為 中華第一美帖的蜀素帖 。游戲： 謂綽有余力而不經(jīng)意為 之。附圖：米芾蜀素帖 其十四草寫千文正寫經(jīng)，溫夫逸老 各專城。宋賢一例標(biāo)新尚，此是先唐舊典型。 【作者自注】 王升，張即之。升亦作昇，字逸老，號羔羊老人。行書 似米元章，草書圓潤似懷素，而秾粹過之。流傳千文一 卷，曾刻于南雪齋帖及岳雪樓帖，原跡今已不知存佚如 何矣。即之字溫夫，號樗寮。楷書筆法險勁，結(jié)體精嚴(yán)，猶 存唐人遺矩。流傳寫

6、經(jīng)甚多，今有影印者已數(shù)本。亦擅書大 字，每行兩字之長卷，亦有數(shù)本。載籍并稱其榜書，則已 無存矣。逸老書骎骎入古，世之贗作古法書者，每以其書 割截款字以冒唐賢。如馀清齋帖之孫過庭千文，墨妙軒 帖之孫過庭千文，俱是逸老之筆。馀清底本，疑出通卷重 摹，后加孫款。墨妙底本則割去王款，添“過庭”二字， 不知其王升之印章猶在焉。 【譯者附注】 (1) 王升( 1067-？)， 字逸老，汴 (今河南開封 ) 人，南宋書法家。宋宣、政間，奉 召為補(bǔ)右爵。南渡后，寓居嘉禾羔羊里，自號羔羊居士。虞 集評：“逸老草書，殊有旭顛轉(zhuǎn)折變態(tài)。 ” (2) 張即之 (1186-1263 年 )，宋代書法家，字溫夫，號樗寮，

7、歷陽 (今安 徽和縣 )人。生于名門顯宦家庭， 為參知政事張孝伯之子， 愛 國詞人張孝祥之侄，系中唐著名詩人張籍的八世孫。歷官監(jiān)平江府糧科院、將作監(jiān)薄、司農(nóng)寺丞。特授太子太傅、直秘 閣致仕。后知嘉興，以言罷。 (3) 米元章：米芾，字元章。 (4) 懷素( 725-785)：唐時人，字藏真，僧名懷素，俗姓錢， 漢族，永州零陵(湖南零陵)人，幼年好佛，出家為僧。他 是書法史上領(lǐng)一代風(fēng)騷的草書家，他的草書稱為“狂草” ， 用筆圓勁有力，使轉(zhuǎn)如環(huán)，奔放流暢，一氣呵成，與唐代另 一草書家張旭齊名， 人稱“張顛素狂” 或“顛張醉素” 。(5) 南 雪齋帖：叢帖名，清人武元蕙所刻。 (6) 岳雪樓帖：叢帖

8、名， 清人孔廣陶所刻。 (7) 榜書：古曰 "署書" ，又稱 "擘窠大字 "， 題署宮殿匾額的大字。 (8) 骎骎(qn qn)：漸進(jìn)貌。 (9) 馀 清齋帖：叢帖名，收錄晉、唐、宋各家書，明萬歷二十四 年(1596 年)至四十二年 (1614 年 )休寧吳廷摹勒選輯，正帖十 六卷，續(xù)帖八卷。 (10) 孫過庭 (646691) ：唐代書法家、書法 理論家。名虔禮，以字行。吳郡富陽 (今浙江富陽 )人，一作 陳留(今河南開封 )人。著書譜 2 卷，已佚。今存書譜序。 有墨跡書譜傳世。 (11) 墨妙軒帖：清乾隆年間宮內(nèi)所刻 法帖。 (12) 疑出通卷重摹

9、：懷疑是王逸老整卷重新描摹孫過 庭的千字文。 (13) 孫款：孫過庭的落款。 【原詩題解】此詩 贊美宋代書法家王升的草書和張即之的楷書各有專長，還保 留著唐代書法的風(fēng)格， 在標(biāo)新立異的宋代書壇別具一格。 【原 詩譯釋】 1.草寫千文正寫經(jīng)：王升用草書寫千字文，張即之 用正楷寫經(jīng)書。 2.溫夫逸老各專城：這分別是他們二人各自 擅長的領(lǐng)域。 溫夫：宋代書法家張即之， 字溫夫， 善寫楷書。 逸老：宋代書法家王升，字逸老，善寫草書。專城：本指任 主宰一城的州牧、太守等地方長官，此指在某一領(lǐng)域獨(dú)擅其 長。 3.宋賢一例標(biāo)新尚： 宋代書家千人一律地喜歡標(biāo)新立異。 一例：一律。尚：風(fēng)尚。 4.此是先唐舊典型

10、：王升和張即之 這兩人卻保持著先朝唐代的典型書風(fēng)。 附圖 1：王升草書 附 圖 2 ：張即之寫經(jīng) 其十五樸質(zhì)一漓成側(cè)媚， 吳興贗跡日紛淪。 明珠美玉千金價， 自有流光悅婦人。 【作者自注】 趙孟頫 。 真書行書，貴在點(diǎn)畫圓潤，結(jié)構(gòu)安詳。自此深造，進(jìn)而益工 益精，蓋無不至于妍美者。韓昌黎石鼓歌云： “羲之俗書 趁姿媚”，乃針對石鼓文而言，以篆籀為雅，故作真行者， 雖王羲之亦不免俗書之誚。實(shí)則篆籀又何嘗無姿媚之致 哉！孫過庭書譜云： “篆尚婉而通” ，試問婉而通之 境界，又何似乎？米元章謂柳公權(quán)書為“丑怪惡札之祖” ， 然而唐書柳氏本傳則謂其“體勢勁媚” ，可知姿媚、丑 怪，與夫雅俗，亦各隨仁智之

11、見耳。趙書真跡，今日所見甚 多，然在有清中葉，精品多入內(nèi)府，世人可見者，率屬翻刻 舊帖，其中尤多偽帖。若陜西碑林之天冠山詩，用筆偏側(cè)， 結(jié)體欹斜，而通行海內(nèi)，摹之者，流弊日滋。即此澆漓偽 體，當(dāng)時亦曾有學(xué)之得名者， 致包慎伯、 康長素共斥趙書， 蓋未嘗一見真跡也。今日傳世之真書碑版，如膽巴碑、三門 記、福神觀記、 妙嚴(yán)寺記等， 無一不精嚴(yán)厚重， 其他簡札， 更不及具陳矣。 此詩少作也， 故有微詞可悔?！咀g者附注】 (1) 趙孟頫 (f )(1254 年 10月 20日 -1322 年 7月 30 日 )，字子 昂，漢族，號松雪道人 ，又號水晶宮道人、鷗波，中年曾 署孟俯。浙江吳興 (今浙江湖州

12、 )人。南宋末至元初著名書法 家、畫家、詩人，宋太祖趙匡胤十一世孫、秦王趙德芳嫡派 子孫。趙孟頫博學(xué)多才，能詩善文，懂經(jīng)濟(jì)，工書法，精繪 藝， 擅金石， 通律呂， 解鑒賞。 特別是書法和繪畫成就最高， 開創(chuàng)元代新畫風(fēng)，被稱為 " 元人冠冕 "。他善篆、隸、真、行、 草書，尤以楷、行書著稱于世。其書風(fēng)遒媚、秀逸，結(jié)體嚴(yán) 整、筆法圓熟，創(chuàng) "趙體 "書，與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quán)并 稱"楷書四大家 "。(2) 韓昌黎：韓愈( 768年 824年 12月 25 日)，字退之，河南河陽(今河南省孟州市)人，漢族， 自稱“郡望昌黎” ，世稱“韓昌

13、黎” 、“昌黎先生” 。唐代杰出 的文學(xué)家、思想家、哲學(xué)家，政治家。 石鼓歌是韓愈創(chuàng) 作的一首的七言古詩。此詩從石鼓的起源到論述它的價值， 其創(chuàng)作目的是呼吁朝廷予以重視與保護(hù)。 (3) 羲之俗書趁姿 媚：這是韓愈石鼓歌中的詩句，意為王羲之的書法只是 迎合世俗，追求嫵媚。趁：追逐。 (4) 誚( qi ào)：責(zé)備，嘲 諷。(5) 孫過庭書譜 ：見第十四首【譯者附注】 (10)。(6) 篆尚婉而通： 篆書追求婉轉(zhuǎn)通暢。 (7) 柳公權(quán) (778 年-865 年 )， 字誠懸，漢族，京兆華原 (今陜西銅川市耀州區(qū) )人。唐代著 名書法家、詩人，兵部尚書柳公綽之弟。歷仕憲、穆、敬、文、武、

14、宣、懿七朝，官至太子少師，封河?xùn)|郡公，以太子 太保致仕，故世稱 " 柳少師 " 。柳公權(quán)書法以楷書著稱，與顏 真卿齊名，人稱 "顏柳 "，又與歐陽詢、顏真卿、趙孟頫并稱 楷書四大家 " 。(8) 澆漓：浮薄不厚。 (9) 包慎伯、康長素： 包世臣、康有為，都是清代著名書法家。 (10) 膽巴碑、三門 記、福神觀記、妙嚴(yán)寺記：都是趙孟頫的墨跡。 【原詩題解】 此詩批評許多托名趙孟頫的偽帖將趙孟頫的樸質(zhì)變成了澆 薄俗媚，而這種澆薄俗媚的偽帖卻因?yàn)榈玫搅撕芏嗍廊说南?愛而廣為流傳，流弊日深。此詩為作者年輕時所作，后來看 法有所改變，認(rèn)為真書行書，姿媚是其應(yīng)造之境，不該對姿 媚書風(fēng)多有微詞。 【原詩譯釋】 1.樸質(zhì)一漓成側(cè)媚：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