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比興”寫人功能之抉發(fā)及其理論價值

1、賦比興”寫人功能之抉發(fā)及其理論價值在“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人物形象塑造”等外來寫人文論話語日漸式微之今日，驀然回首，我們發(fā)現(xiàn)中國固有的“形”“神”“態(tài)”畫學術語與“賦”“比”“興”詩學術語之于寫人文本評賞、寫人理論體系重構卻依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就“賦比興”而言，它們原本是詩經(jīng)的三種表現(xiàn)手法，后被視為詩詞曲賦以及小說等各體文學交互使用的運筆法寶，兼具抒情、敘事、寫人、狀物、繪景等文學表達的多種功能。以往，人們主要沿著“言志”“緣情”等詩歌本體性路徑對其抒情、繪景、狀物功能展研究；近年，許多學者乘敘事學興起之勢，對其敘事功能展開探討；而對其寫人功能則關注甚少?！百x比興”到底有著怎樣的寫人功能

2、？抉發(fā)其寫人功能有何理論價值？這些問題關系到對這套文論術語的理解和詮釋是否全面、深入，關系到中國文論體系重構等重要問題。一、“賦比興”寫人功能期待抉發(fā)賦比興，是一組關于以詩賦為主的各體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法寶，是我們的老祖宗留下來的一套關于文學文本創(chuàng)構的看家本領。作為正統(tǒng)文學的詩文以抒情、寫景、狀物為主，但也不乏敘事、寫人功能；后起戲曲小說尤其以敘事、寫人為使命。前些年，黃霖先生在賦比興論一文中曾經(jīng)指出，“詩歌、散文、小說、戲曲”等各體文學，“敘事、狀物、寫景、描人、抒情”等各種手法，都離不開“賦比興”。黃霖：賦比興論，復旦學報1995年第6期。特別強調(diào)“賦比興”不僅是詩法，而且也是小說戲曲作法；不

3、僅應用于“抒情”“敘事”“寫景”以及“狀物”，而且也應用于“寫人”（“描人”）。此文發(fā)表后歷經(jīng)多年，關于“賦比興”其他功能的研究均有較大的推進，而關于其寫人功能的研究卻是門前冷落車馬稀，未能引起人們應有的重視。申而言之，賦比興的寫人功能之所以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首先是因為人們對其抒情、寫景、狀物功能過于專注，無形之中形成第一重遮蔽。眾所周知，“賦比興”起初是被當作詩經(jīng)“六義”中的一個小組合而提出的，一向被視為用以“感發(fā)情性”“敷陳其志”的三種詩法?？追f達毛詩正義卷一針對毛詩序所提出的“六義”而闡發(fā)道：“風、雅、頌者，詩篇之異體；賦、比、興者，詩文之異辭耳。大小不同，而得并為六義者，賦、比、興是

4、詩之所用，風、雅、頌是詩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是故同稱為義?！保ㄇ澹┤钤？菏?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71頁。把賦比興視為“用”，是成就風雅頌的手段，這自然給人們這樣一種印象：賦比興“三姐妹”似乎與生俱來是專門為“詩言志”“詩緣情”服務的。影響更大的是宋代朱熹在其詩集傳中闡釋葛覃時所說的：“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薄氨日撸员宋锉却宋镆??！薄芭d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保ㄋ危┲祆湓娂瘋骶矶d朱子全書第一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404、406、402頁。除了涉及到“事”，為敘事研究提供依據(jù)之外，重點還是在于突出狀物、抒情；而且把“比”解釋為“以彼物比此

5、物”，仿佛也是物物相比，僅限于狀物功能。基于這種印象，有些學者甚至把它們理解為一種僅僅服務于詩詞曲賦抒情的修辭方式或?qū)懽骷挤?，從而忽視了“賦比興”功能的多元性，更忽略了其服務于戲曲小說等文體的寫人問題。再說，“賦比興”的寫人功能之所以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還因為人們的視線被隆興的敘事研究所吸引。古人在關于賦比興的詮釋中，已初步瞄準了“事”這一要義，這是而今敘事研究的學理依據(jù)。東漢鄭玄在針對周禮春官大司樂所言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的注解中指出：“興者，以善物喻善事?！保ㄇ澹┤钤？菏?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787頁。初步建立起“比興”與“物”“事”之關系。后來，南宋魏慶

6、之詩人玉屑卷十三溪論四始六義引黃徹之言曰：“賦者，鋪陳其事；比者，引物連類；興者，因事感發(fā)?！保ㄋ危┪簯c之：詩人玉屑，上海古籍出版社1959年版，第269頁。從前人這些林林總總的詮釋，人們已經(jīng)感到，“賦”與“興”的敘事功能較強，而“比”之于敘事主要起輔助作用。正是基于此，近年隨著西方敘事學的引進和推進，以及本土化敘事學的構建，“賦比興”筆法以及“賦體”的敘事性問題就引起人們較大興趣和較多關注。如胡大雷論賦的敘事功能與中古賦家對事件的參與一文首先肯定了“賦體”的敘事和征實功能，并進而探討了“漢魏六朝賦以真實之人敘真實之事”的特點。胡大雷：論賦的敘事功能與中古賦家對事件的參與，廣西師范大學學報20

7、00年第1期。傅修延賦與中國敘事的演進一文概括出“賦體”的“極聲貌以窮文”鋪敘方式、“遂客主以首引”問答結構和“卒章顯志”述志諷喻等特點，并論述了其對后世文學敘事的深遠影響。傅修延：賦與中國敘事的演進，江西社會科學2007年第9期。劉湘蘭論賦的敘事性一文指出，“賦體”的敘事性主要表現(xiàn)為有意識地虛構情節(jié)、假設人物，以對話形式敘事，信而有征地創(chuàng)作。劉湘蘭：論賦的敘事性，學術研究2007年第6期。有的學者不僅注意到“賦體”這種文體本身的敘事功能，而且還顧及到抒情詩中的“賦法”敘事等問題，并開始涉足“比興”與敘事關聯(lián)研究。如葛曉音論漢魏五言的“古意”曾指出，在古詩創(chuàng)作中，不僅賦與敘事有關，而且比興也能作用于敘事。葛曉音：論漢魏五言的“古意”，北京大學學報2009年第2期?？梢?，關于“賦體”“賦法”以及“比興”的敘事性研究也已經(jīng)有所展開。再說，多年來人們反復論及的“情景交融”“以景寫情”的“主觀化”以及“情節(jié)象征”，無不體現(xiàn)出中國詩歌“多在抒情中兼容敘事”這一特點。于是，“賦比興”的敘事功能備受重視和熱議，其寫人功能則受到遮蔽。即使涉及到“賦比興”寫人話題，也往往被拉到敘事研究的大旗下。如傅修延外貌描寫的敘事語義一文注意到“外貌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