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情》、《頭羊之爭》

《青鳥情》----龍永杰院子里飛來兩只小鳥，烏黑的翅膀，雪白的脊梁，人們叫它青鳥。或清晨，或傍晚，總在樹上跳來跳去，唱它們自己的歌。中午，常是回家一趟，卻不進(jìn)窩，在院中，雙足跳躍著，說它們自己的話。乏了，多在樹枝上相偎著，閉了眼兒，作一短暫的小憩。待人們?nèi)ヌ镩g勞作，它們“嗖”地飛起，一前一后，平展了雙翅，斜斜地繞過屋頂，互應(yīng)一聲，轉(zhuǎn)個圈兒，飛向遠(yuǎn)方。它們比麻雀大，比喜鵲小，也不像燕子那樣筑窩，屋檐上有孔小洞，便是它們溫溫暖暖的家了。它們形影相隨，步調(diào)一致，是對可愛的小夫妻。過了一月，又過了一月，人們很少聽到它們的歌聲了，卻意外地發(fā)覺洞里有了“吱吱喳喳”的叫聲，也看到它們飛來飛去，格外忙碌。原來它們已是有了兒女的“人”呢！五月的一天下午，突地陰了天，“嘎”地來了雷，眼前一個閃電，雨點就跟著風(fēng)來了。風(fēng)一起，大雨潑了下來，從田里跑回家的人，淋得精濕，趕忙換了衣服，然后出著長氣，屋檐下站了，一邊擦頭臉的雨水，一邊望著外面的雨線，議論起雨的來勢。倏忽，從那昏昏的天邊，望著了一個白點，像風(fēng)箏在飄。白點愈來愈近，像要落地似的，但那風(fēng)兒太猛，總使它忽高忽低，落不下來。幾多盤旋，幾次掙扎，總也是高了又低，低了又高。人們終于看清了，是一只青鳥，但那一只呢？猛地，只見它斜著翅膀，硬是沖了下來，低了，又一個圈兒，沖進(jìn)院子，嘿，它嘴里還銜著條蟲子哩！它一飛進(jìn)院子，院樹上便響起另只青鳥的叫聲，隨著叫聲，洞口便探出四個小鳥的腦袋，張著扁扁的鑲著黃邊的嘴巴，吵嚷著要食吃。它飛進(jìn)洞去，不知給哪只小鳥喂了，飛出來，叫上一聲，另只飛去了，它卻在那里，守護著洞口，任風(fēng)兒去刮，任雨兒去淋了。那飛走的，也極是艱難，風(fēng)猛，雨急，它全然不顧了。高空一陣呼嘯，使它失去了方向，零亂了羽毛，一個把握不住，劃道弧線，像石塊般地拋在街上。它摔壞了，一動不動，怕是再也飛不起來了呢！我不禁為它動情了，便跑出門去，想把它逮回來，免得雨中受苦。但它毫不理會，極力掙扎，但還是被我捉了回來，擦了雨水，放在炕上，用篩兒蓋1/5了，讓它暖和。先是安靜地躺著，一會兒功夫，似平緩過了氣力，再也不安于這溫暖的地方了，急著出去，撞得篩子亂響。傻鳥兒，難道忘記外面在下雨嗎？難道不知道黑夜就要來了嗎？為什么一定要去冒險呢？我剛揭篩去看，它卻瞅準(zhǔn)方向，“噗喀”一聲，飛了出來，沖門而去了雨小了，人們都回了屋去，我卻千般地萬般兒的不安。望那昏昏的雨空，不知它飛向哪里，在干著什么？樹上的那只，也終未進(jìn)洞去，縮著脖頸，靜靜地棲守著《頭羊之爭》----沈石溪羊群的老頭羊年事太高，有一次在陡坡上放牧，一腳踩滑，摔死了。凡當(dāng)過羊倌的人都知道，羊群必須要有一只頭羊，統(tǒng)麾臣民，不然的話，群體就會失去主心骨，變成一盤散沙。我負(fù)責(zé)放牧這群山羊已有兩年，對每只羊的秉性了如指掌。我想，這新頭羊?qū)氉臓帄Z戰(zhàn)，一定會在白鐮刀和黑絲瓜間展開。白鐮刀頭上的兩支羊角色澤乳白、扁扁彎彎像把鐮刀；黑絲瓜頭上的角則墨黑如玉、扭得像根絲瓜。它們都是四歲齡的大公羊，身強體壯、野心勃勃。老頭羊死后的第三天早晨，白鐮刀和黑絲瓜之間就爆發(fā)了爭斗。兩只公羊面對面站在黑鷹嶺山腰一塊平緩的草地上，先是搖晃羊角發(fā)出粗魯?shù)倪憬?，試圖用炫耀武力來嚇倒對方。這一招不管用后，它們就開始動真格的了，各自往后退了幾步，鉤著頭，平舉著羊角，用力撞擊對方。好一場鏖戰(zhàn)，乒乒乓乓，羊角與羊角的叩碰聲在山谷回蕩，地上揚起一團團塵土。白鐮刀的眼角被挑破了，血流滿面；黑絲瓜的脖子也受了傷，白羊毛染成了紅羊毛。其他六十多只羊都平靜地站在一旁觀戰(zhàn)，我知道它們在等待著白鐮刀和黑絲瓜之間決出勝負(fù)，然后用羊特有的儀式擁戴獲勝者成為新頭羊。我正在離羊群兩百來米遠(yuǎn)的一棵樹下看書，早料到這場頭羊之爭是免不了的，也就聽之任之，不去橫加干涉。只有不懂事的牧羊狗阿甲，在兩只打得難2/5分難解的大公羊身邊汪汪咆哮，徒勞地勸架。就在這時，突然，山頂傳來咩、咩、咩急促的羊叫聲，山坡上觀戰(zhàn)的羊都仰頭張望，我也向叫聲看去。不好，原來是一只金雕正在襲擊一只名叫紅蹄子的小羊羔。金雕在鳥類中的地位類似走獸中的老虎，天之驕子，兇猛無比。我曾親眼看見過一只金雕將一條三米多長重約四五十斤的蟒蛇擒上天空。淘氣貪玩獨自跑到山頂上去的紅蹄子嚇軟了腿，臥在山頂?shù)膽已逻吘墸巡粫缘迷谶@種時候應(yīng)鉆進(jìn)灌木叢去躲避。金雕撐開-米多長的巨大雙翼，像飛機放下起落架似伸出兩只黑色利爪，瞄準(zhǔn)紅蹄子滑翔下來。我趕緊扔了書，舉起獵槍開了一槍。我的槍法實在太差勁，隔得又遠(yuǎn)，子彈送給白云了。我使用的是那種打一槍就要裝填一次火藥鐵砂的老式銅炮槍，來不及搶在金雕抓住紅蹄子之前開第二槍了，我想，今天絕對是要破財?shù)牧?。就在整個羊群注意力都被金雕吸引，仰望山頂時，白鐮刀和黑絲瓜也停止格斗，跟著眾羊的視線朝山頂望了望，但隨即，彼此又開始用羊角猛烈撞擊起來。也許它們都害怕自己一旦分心走神，對方會趁機殺將過來把自己打??；也許它們認(rèn)定成為金雕捕捉目標(biāo)的紅蹄子難逃厄運必死無疑，一切想要拯救紅蹄子的舉動均屬徒勞無益；也許它們覺得自己正在進(jìn)行的頭羊?qū)氉鶢帄Z戰(zhàn)關(guān)系到羊群盛衰的千秋大業(yè)，不該被任何事情所干擾所中斷；也許它們打心眼里認(rèn)為自己能否坐上頭羊這把交椅比起一只普通小羊羔的生命來不知要重要多少倍；也許雄性生命本質(zhì)上就醉心于社會地位的角逐，熱衷于權(quán)力之爭，而無暇顧及其他。反正，它們只是匆匆向山頂瞥了一眼，又繼續(xù)打了起來。牧羊狗阿甲哀哀地吠叫著，逃到我身邊。它知道自己不是金雕的對手，干脆就不到山頂去湊熱鬧了。眼瞅著金雕的利爪就要落到紅蹄子柔嫩的背上了，突然，羊群里躥起一道白影，迅速朝山頂跳躍而去，速度之快，就像一道白色的閃電。一眨眼，它已登上山頂。我這才看清，是公羊二肉髯！這是一只除了頜下有一抹胡須以外喉下還長著一撮胡須的公羊，所以我給它起名叫二肉髯。二肉3/5髯在羊群中屬于不起眼的角色，既不出類拔萃，也不是窩囊廢，個頭中等，體力中等，智商中等，兩支羊角的長度和色澤也中不溜秋。這時，金雕爪子離紅蹄子只有五六米遠(yuǎn)了，二肉髯縱身一躍，越過紅蹄子，然后突然直立起來，身體拼命躥高，兩支羊角像把鐵叉，向天空刺去。剛好金雕飛臨它的頭頂，羊角刺在鷹爪上，雖沒能給金雕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但迫使金雕暫時放棄攻擊紅蹄子，一偏翅膀飛走了。我手忙腳亂地往槍管里塞火藥鐵砂。紅蹄子的母親灰額頭和另外幾只母羊急急忙忙奔到山頂，用頭將紅蹄子從地上拱起來，并團團簇?fù)碇@只已嚇得魂飛魄散的小羊羔，朝灌木叢退卻。金雕在空中兜了一圈，選準(zhǔn)角度，又俯沖下來。二肉髯本來已差不多鉆進(jìn)灌木叢了，望望還暴露在空曠山頂?shù)募t蹄子和幾只母羊，又踅回懸崖邊緣，昂首佇立。我心里很清楚，我想羊們的心里也一定很清楚，二肉髯這是在引火燒身。果然，惱羞成怒的金雕朝二肉髯俯沖下來。就在雕爪落在羊背的一瞬間，二肉髯就地打了個滾。羊的動作畢竟不如雕那么敏捷，雖然沒被鐵鉤似的雕爪刺進(jìn)羊背抓上天空，卻也被活生生拔掉了一大把羊毛。二肉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四只羊蹄拼命踢蹬，使得雕爪在空中猶猶豫豫地不敢抓下去。這時，我已往獵槍里灌好了火藥鐵砂，沉住氣，舉槍瞄準(zhǔn)，砰的一聲，天空中飄舞起好幾片金色的雕羽。金雕抖了抖，沉到低空，又頑強地拔高，歪歪斜斜地飛遠(yuǎn)了，消失在一片金色的朝陽里。灰額頭帶著紅蹄子從灌木叢里走出來，走到二肉髯身邊，不斷舔二肉髯受傷的背，并發(fā)出高昂的咩叫聲。緊接著，幾乎所有的公羊母羊和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