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代批判學派與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

第三代批判學派與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

現(xiàn)在，英美學術界正朝著批判理論的方向發(fā)展。這一理論強調(diào)了理論的批判性質(zhì)，在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理論的影響下得到了很好的影響。其理論目標是重建現(xiàn)代的批判理論。其代表人物是“第三代批判理論家”。本文擬對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和批判社會理論進行評述,以期引起國內(nèi)學界注意,深化對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的研究。一、第三代批判哲學家:人類與社會提到第三代批判理論家,人們通常會聯(lián)想起法蘭克福學派當前正在走紅的一批代表人物,如霍耐特(AlexHonneth)、維爾默(A.Wellmer)等,這一劃分并沒有錯,但我們必須明白這種劃分是在法蘭克福學派內(nèi)部作出的,本文提到的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并不僅限于法蘭克福學派內(nèi)部,其成員大多來自英美學界。美國著名批判理論家道格拉斯·凱爾納(DouglasKellner)在自己創(chuàng)辦的網(wǎng)站上公然亮出了自己“第三代批判理論家”的身份,下面是他給出的一個劃分:第一代:本雅明、霍克海默、阿多諾、馬爾庫塞、弗洛姆等;第二代:哈貝馬斯及其學生;第三代:凱爾納、貝斯特(SteveBest)、阿格爾(BenAgger)、布隆納(StephenBronner)、戴維斯(AngelaDavis)、弗雷澤(NancyFraser)、費恩博格(AndrewFeenberg)、本哈比(SeylaBenhabib)等。1對于這一劃分,我們要注意兩點:首先,它與傳統(tǒng)劃分不同,即不是在法蘭克福學派內(nèi)部進行的,這樣一來,傳統(tǒng)劃分中的第三代,如霍耐特、維爾默等人就變成了第二代;其次,按照凱爾納的說法,只要是在當代深受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影響,力圖重建批判理論的學者都屬于“第三代批判理論家”之列?？梢?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并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學術派別,毋寧說他們是一批擁有相近學術旨趣、具有某種“家族相似性”的學術群體。關于“第三代批判理論家”這一稱呼,并不是凱爾納個人的主觀臆造,就此問題筆者曾專門寫信咨詢過阿格爾先生,他在回信中證實了這一說法,并將馬克·波斯特(MarkPoster)和蒂姆·盧克(TimLuke)也歸在其列。美國學者?？寺?L.Hickman)在一篇論述費恩博格技術批判理論的文章中指出,盡管費氏是馬爾庫塞的弟子,理所當然應歸為第二代,但我們最好還是公允地把他已出版的著作劃到第三代批判理論中去。按照喬爾·安德森在《法蘭克福學派的“第三代”》一文中的說法,第一代批判理論家主要是通過反思社會科學的方法,對從作為意識形態(tài)的工具理性中解放出來感興趣,第二代批判理論家關注交往工具的改進,而這些交往工具既能推動道德進步并尊重傳統(tǒng),又可克服由于技術科學理性而導致的極端民族主義、排外主義和生活世界殖民化等社會災難,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則受“1968年事件”影響,更為徹底地拋棄了本質(zhì)主義和結構主義的觀點,他們把注意力轉向文化多元問題和全球化問題,并且傾向于認為技術科學問題并不與社會生活相分離,而是生活社會的一部分。2安德森的區(qū)分對我們理解第三代批判理論家頗有啟發(fā),其實,代際的劃分并不能僅僅依照師承關系進行,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在問題式上與他們的先輩不同,這主要體現(xiàn)在他們試圖將傳統(tǒng)的批判理論擴大為一種包容性更強、理論邊界更廣的新理論——批判社會理論。第三代批判理論家的論域極其廣泛,要想對它下一個準確的定義是困難的,但作為一種思潮,我們還是可以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相似的線索。首先,從時代背景看,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大多深受“1968年事件”的影響,具有強烈的“1968情結”。盡管1968年運動發(fā)生在法國,但影響很快波及整個世界范圍,在美國,學生們紛紛走上街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1968年春天他們接管了哥倫比亞大學,馬爾庫塞成為運動的精神領袖,凱爾納等人正是從此時開始關注批判理論的。他回憶說,那時和他一樣的一批美國學者都熱衷于研究這一運動的發(fā)展,由此引發(fā)了對批判理論的熱愛。隨后的幾年里,資本主義世界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新技術的不斷涌現(xiàn)改變了人們?nèi)粘Ｉ畹姆缎?并以強大的力量重建了勞動、空閑、教育、通信、政治和人的身份。于是,反思技術與社會的關系,就成為第三代批判理論家熱衷的又一話題,這里值得我們關注的有凱爾納的“技術資本主義”理論、費恩博格的技術批判理論,他們都把技術作為一個變量植入社會,強調(diào)技術與社會的互動,強調(diào)技術的社會構成,在另一個層面上深化了早期批判理論家對技術理性的批判。其次,從經(jīng)濟角度看,隨著資本主義生產(chǎn)方式在全球范圍內(nèi)的發(fā)展和滲透,全球化作為一個問題凸顯出來,“當前世界正被日益增強的全球化趨勢組織著,世界資本主義經(jīng)濟體系的統(tǒng)治得以強化;跨國公司和跨國組織正取代國家(政府)的主導地位;全球性文化逐漸瓦解了地方文化及其傳統(tǒng)”3。依據(jù)對待全球化的不同態(tài)度,我們可以把理論家分為贊同派和反對派:贊同派通常將全球化與現(xiàn)代化聯(lián)系起來,認為全球化是現(xiàn)代化在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繼續(xù),是一個進步的歷史過程,將為我們帶來更多的財富、自由、民主和幸福,反對派則將全球化與帝國主義聯(lián)系起來,認為全球化是資本和市場邏輯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強化,是對人們?nèi)粘Ｉ钌顚拥闹趁?。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在這一問題上顯得比較冷靜,他們試圖在一種辯證的框架下探討這一問題,將全球化現(xiàn)象置于世界經(jīng)濟、政治、文化轉換的進程中,區(qū)分其進步解放的特征和壓迫否定的要素。凱爾納提出,我們應該發(fā)展一種批判的全球化理論,這種理論將有助于澄清全球化概念的混亂用法,指明其本質(zhì)、作用和發(fā)展趨勢,并把它視為“技術革命和全球資本主義重組的產(chǎn)物,其中經(jīng)濟、政治、文化諸因素相互交織在一起”4。這樣,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就同時拒斥了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經(jīng)濟決定論傾向和后現(xiàn)代理論家的技術決定論傾向,盡管這里有折中主義的嫌疑,但畢竟為我們客觀分析全球化現(xiàn)象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更為關鍵的是,這些理論家始終沒有放棄馬克思主義的方法,在分析全球化問題時堅持了經(jīng)濟的首要性,他們對資本主義社會的分析不僅擴展了我們的認識,還豐富和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的可貴資源。最后,隨著新社會運動的出現(xiàn),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對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階級理論進行了反思。一方面,他們對馬克思的階級概念表示認同,凱爾納指出:“在美國剛剛過去的12年里,富人和窮人之間、有產(chǎn)者與無產(chǎn)者之間的階級裂痕進一步拉大了,在這種可惡的階級現(xiàn)實面前宣稱社會階級和階級斗爭已經(jīng)過時顯然是絕對錯誤的?！?另一方面他又看到:“雖然忽視階級的中心地位以及階級政治學的重要性是錯誤的,但是,當今的激進政治學應當比最初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更具多元文化特色,更應當把注意力集中在種族和性別上,更應當具有廣泛的基礎?！?我們并不完全贊同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在這一問題上的觀點,但是,他們對馬克思階級政治學的反思是值得我們深思的,至少我們要清楚地意識到,當前革命的主體的確已經(jīng)多元化了,堅持工人階級的主導地位固然重要,但吸納其他社會群體進入革命陣營同樣不可忽視。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已經(jīng)不再把自己的論題局限于傳統(tǒng)批判理論的范圍內(nèi),他們更多地關注多元文化主義、種族、性別、技術、媒體等資本主義社會新近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他們的宗旨,那就是為當前資本主義社會描繪出一幅準確的地圖,激活(重建)批判理論。從總體理論特征上看,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并沒有像后現(xiàn)代主義者那樣完全溢出馬克思主義的邊界,他們對馬克思主義的批評是較為緩和的,因為他們骨子里還帶著傳統(tǒng)批判理論的印跡,在他們看來,新的批判理論必須建立在馬克思主義、韋伯主義等經(jīng)典現(xiàn)代理論的基礎之上,畢竟我們?nèi)陨钤诂F(xiàn)代社會。正是在這一點上,我們說第三代批判理論家與鮑德里亞的極端后現(xiàn)代主義不同,與哈貝馬斯在現(xiàn)代性的界限內(nèi)重建歷史唯物主義不同,也與德里達等人的后結構主義和解構主義不同,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的理論有點類似于緩和的后馬克思主義。最后要指出的是,第三代批判理論家有著共同的學術淵源,盡管他們大多是英美學者,但卻對歐洲大陸哲學很感興趣,具體來說,他們有著明顯的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傳統(tǒng)。我們可以列舉幾個代表人物來印證這一點。如凱爾納就是研究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的專家,他的《批判理論、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代性》(1989)一書在學界與馬丁·杰伊(MartinJay)的《辯證的想像:法蘭克福學派和社會研究所的歷史》齊名。除此之外,凱爾納還是研究馬爾庫塞的專家,早在1984年就出版了影響美國學界的專著《馬爾庫塞與馬克思主義的危機》,近年正在編輯出版六卷本的《馬爾庫塞文集》。7費恩博格與法蘭克福學派的關系就更加明顯了,他本人就是馬爾庫塞的學生,近年來一直從事批判理論和技術哲學的研究,其中關于技術哲學的思想就直接來自馬爾庫塞。有一次記者問及他的思想特色,他直言不諱道:“我與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在于我擁有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的學術背景,我基本上是惟一試圖綜合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技術思想的人,這一點使我與我的其他同事不同?！?戴維斯也是如此,作為黑人激進行動主義者和女權主義者,她不但把“反抗體制是每一個人的責任”(馬爾庫塞語)作為自己的座右銘,還撰文號召大家發(fā)掘馬爾庫塞思想的遺產(chǎn)。本哈比和阿格爾等人則直接吸取了批判理論的傳統(tǒng),他們不但寫過相關的專著,更直接受阿多諾、馬爾庫塞等人思想的影響?；蛟S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這些來自不同國家的學者才能聚集在統(tǒng)一的旗幟下,為共同的目標奮斗,也正因如此,他們才自(被)稱為第三代批判理論家。二、批判社會理論我們知道,第三代批判理論家的理論目的是在當代重建批判理論,“我們相信重建社會理論這一計劃本身仍然是一項有價值的計劃。正像個人需要關于他們城市的認知地圖以便應付他們的空間環(huán)境一樣,他們也需要關于他們社會的地圖以便睿智地分析、討論和介入到社會過程中去”9。在他們看來,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理論僅僅反映了它那個時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特征(如文化工業(yè)現(xiàn)象),但從總體上說并沒有反映80年代以來資本主義社會新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這主要表現(xiàn)在除馬爾庫塞等極少數(shù)理論家外,其他理論家大都忽視了新技術與資本主義社會之間的相互關系,沒能提出一種辯證的技術批判理論以用于批判改造資本主義社會,更沒能有效地推動民主運動的發(fā)展和民主社會的建立。批判理論家們要么忽略了當前科技革命的意義,如阿多諾走向了哲學玄思,要么誤解了這一變革的意義,如奧菲(ClausOffe)揭示了資本主義在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等領域發(fā)生的重大變化,但他卻將這些視為資本主義的解體和非組織化,而不是將之視為資本主義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重建。鑒于這些缺陷,第三代批判理論家認為批判理論必須重建,具體做法是把它擴展為批判社會理論。這里必須澄清兩個概念:社會批判理論與批判社會理論。前者通常指法蘭克福學派的社會理論,英文是socialcriticaltheory;后者是近年西方英語世界普遍流行的一個概念,英文是criticalsocialtheory。我們認為,將批判理論區(qū)分為廣義和狹義是恰當?shù)?廣義的批判理論用來指代批判社會理論,狹義的批判理論用來指代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理論,這樣就可以避免混淆。在《批判社會理論概論》中,阿格爾詳細探討了批判社會理論的內(nèi)涵和特征,在他看來,批判社會理論并不是一種單一化的理論思潮,而是一個理論群集,包括了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理論、后現(xiàn)代理論、女權主義理論、多元文化主義以及文化研究等理論思潮。10下面我們從五個方面來探討批判社會理論的特征。1.批判社會理論堅持歷史性的理論根據(jù),是馬克思主義經(jīng)作為西方哲學中的一種傳統(tǒng),實證主義通常意指一種關于人類知識的特定哲學態(tài)度,它一般不關注人類對知識的具體獲取方式,也不提供關于知識的心理學或歷史學基礎,而僅僅為我們提供一套關于知識的規(guī)則和評價標準,一般地,實證主義是崇尚事實判斷、排斥價值判斷的。批判社會理論在對待知識的態(tài)度上,則與實證主義正好相反,它認為知識是由科學家和理論家通過自己的觀察實踐建構出來的,里面不可避免地會融入觀察者的價值觀念。在對待社會法則的態(tài)度上,批判社會理論堅信社會法則是發(fā)展變化的,應該歷史地去描繪。在它看來,實證主義崇尚自然性的做法是一種資產(chǎn)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因為按照這一邏輯,一切本是歷史性的社會現(xiàn)象,如資本主義、種族主義、男性至上主義等,就和自然現(xiàn)象一樣成為不可避免的了。堅持歷史性,這是馬克思主義的方法。更難能可貴的是,批判社會理論并沒有因此陷入純粹的歷史性,它同時還強調(diào)了知識的客觀性,主張在承認知識客觀性的前提下強調(diào)歷史的可變性與可能性?？傊?批判社會理論與實證主義的根本區(qū)別在于:前者試圖改變世界,而后者僅僅是解釋世界。2.學科研究和批判的意義批判社會理論總是指向一種跨學科的研究,在它看來,當前學科化的思維方式已經(jīng)落伍,人們應該通過一種跨學科的研究來獲取知識。阿格爾對跨學科研究曾做過專門探討,主張社會學應該由一種“社會學的”(thesociological)理論轉變?yōu)橐环N“社會的”(thesocial)理論。這其實是一種跨學科研究的主張。在他看來,跨學科研究并不是要人們放棄傳統(tǒng)學科的同一性和客觀性,它只是補充傳統(tǒng)單一學科研究模式中忽略的因素。那么,跨學科研究是否會因此而喪失敏銳的分析、客觀性、專業(yè)性和學科性呢?阿格爾認為這種擔憂大可不必,“沒有跡象表明跨學科研究敲響了傳統(tǒng)學科同一性的喪鐘,在某種意義上,跨學科研究為學者們跨越學科障礙提供了機會,否則,他們將繼續(xù)被孤立的物質(zhì)和手段所分離”。11他還強調(diào),跨學科研究與批判社會理論的“批判”特質(zhì)是一致的,批判社會理論家與專業(yè)社會學家的根本區(qū)別在于:前者相信知識的啟蒙作用,他們批判的目的是實現(xiàn)社會解放,后者不關注社會,其研究目的在于促進本專業(yè)的發(fā)展,增長個人專業(yè)知識。最重要的一點是,跨學科研究對發(fā)展一種激進政治十分有用,因為它主張不同學科之間形成一種聯(lián)盟,這樣就有利于聚集社會中不同性質(zhì)的閑散力量。凱爾納的“技術資本主義”理論就是跨學科研究的典型范式,他強調(diào)說,一種關于技術的研究必須具備對資本主義社會經(jīng)濟分析的經(jīng)濟學知識、對資本主義社會政治斗爭分析的政治學知識以及對資本主義社會文化進行分析的文化社會學知識,同時,對技術本身的把握還要具備生物學、計算機、宇宙學等自然科學知識并把握各種知識之間的聯(lián)系。3.“好社會”還是“好生活”?批判社會理論強調(diào)人的基本生存自由,這一點與薩特在《辯證理性批判》中的論述極為相似,但也有不同。從人的能動性出發(fā),薩特認為人總是自由的(絕對的自由),而批判社會理論則認為自由總是受限的,它承認我們作出的選擇是受過去與現(xiàn)在——我們的階級、性別、宗教以及民族起源——制約的。在這里,我們不能把批判社會理論歸為宿命論,正如我們不能因為馬克思主義強調(diào)了社會(經(jīng)濟)因素對意識的決定作用就認為它是經(jīng)濟決定論一樣,因為在馬克思看來,盡管社會經(jīng)濟因素對意識起著重要的決定作用,但意識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夠超越這些社會條件,對社會經(jīng)濟起一定的反作用。同樣,批判社會理論也不主張人們臣服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現(xiàn)實”,它鼓勵人們反抗社會,在這些理論家心中,始終存有一種烏托邦的幻想,他們相信一種“好社會”或“好生活”將會到來。其實,批判社會理論內(nèi)部始終存在一種無法釋懷的張力,我們不禁會問,普遍臣服于資產(chǎn)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人們還能夠向往“好生活”,反抗現(xiàn)實社會嗎?這讓我們不禁聯(lián)想到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中遇到的困難:單向度社會中的單向度的人如何生發(fā)出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顯然,批判社會理論家也沒有解決這一難題。不過我們還是要承認,保持一種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性張力和對未來社會的烏托邦幻想要比實證主義將歷史形而上學化為永恒存在物的做法進步得多。4.有利于統(tǒng)治的觀點的平等批判強調(diào)“批判”是批判社會理論的一個顯著特征,這里的“批判”針對的正是資本主義社會及其統(tǒng)治。批判社會理論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統(tǒng)治是結構性的,不是外在的,而是由社會制度的內(nèi)部缺陷造成的,具體說來,人們?nèi)粘Ｉ钪性馐艿呐酆蛪浩仁怯烧巍⒔?jīng)濟、文化、語言、性別和種族等因素造成的。這種將統(tǒng)治內(nèi)在化的批判思路是十分正確的,因為只有當我們把統(tǒng)治視為結構性的(而不是細枝末節(jié)的),才能把批判的矛頭真正對準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另外,將統(tǒng)治視為結構性的還將有利于把批判的矛頭指向全球資本主義體系,促使全球被統(tǒng)治階級、階層和社會群體團結起來、統(tǒng)一行動?？梢?批判社會理論的政治指向性是相當明確和強烈的,我們不能因為它將馬克思的階級政治學擴大到整個日常生活領域就說它完全背離了馬克思主義,應該說它的初衷是要補充、發(fā)展馬克思主義,但可惜有時走得太遠了。5.批判社會理論的科學性及其歷史研究范式批判社會理論并不認為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全部理論都是正確的,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一樣,它反對馬克思主義的經(jīng)濟決定論,在革命道路問題上,它更是主張放棄暴力革命,將馬克思的宏觀社會革命與日常生活的微觀革命結合起來,并聲稱這是為馬克思主義尋求微觀基礎。在它看來,革命除了表現(xiàn)在馬克思所強調(diào)的工廠等生產(chǎn)領域外,還廣泛地存在于家庭等工作場所以外的休閑領域,所以,當前的革命策略就不能僅僅是馬克思所強調(diào)的工人運動,而應是包括婦女和有色人種等所有被壓迫人群在內(nèi)的聯(lián)合行動。就理論本質(zhì)而言,我們并不贊成批判社會理論的這一觀點,其實,它正是后現(xiàn)代理論的翻版,不過,在當前資本主義世界保守勢力日益得勢的形勢下,批判社會理論強調(diào)日常生活的微觀革命及聯(lián)盟政治還是有一定積極意義的,它對微觀革命和上層建筑的反作用的強調(diào)也能有效避免傳統(tǒng)馬克思主義中的經(jīng)濟決定論傾向?？傊?上面的五點概括僅僅代表了批判社會理論的某些共性,并不意味著每一種批判社會理論同時具備這些特征,從研究方法上看,第三代批判理論家主要承襲了法蘭克福學派的辯證分析法和歷史分析法,他們不再局限于“壟斷資本主義”和“組織化的資本主義”等傳統(tǒng)論述,而是積極地分析資本主義社會的新現(xiàn)象,提出了一系列關于資本主義社會的新圖繪,如凱爾納的“技術資本主義”、阿格爾的“享樂資本主義”、波斯特的“媒體-信息社會”等。從總體理論邏輯上看,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并沒有超出法蘭克福學派文化意識形態(tài)批判這一分析框架,他們走的仍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的老路,但他們對資本主義新現(xiàn)象的分析對我們還是有啟發(fā)的。三、批判社會理論之實證化第三代批判理論家并非完全認同每一種批判社會理論,他們的目標是在當代整合這些批判社會理論。盡管不同理論家在論述問題時各有側重,我們還是可以從中理出一條基本思路,即:弱綜合、實證化、通俗化。批判社會理論既然是一個理論群集,內(nèi)部必然有矛盾,如后現(xiàn)代理論和批判理論之間就有明顯的差別,如何使它們在一起相安無事呢?阿格爾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思路,他首先區(qū)分了兩種“綜合”,一種是“強綜合”(strongsynthesis),即從諸種有差異的理論視角中抽象出一種一體化的理論,它的危險就是容易忽視各種理論之間的差異;另一種是“弱綜合”(weaksynthesis),即在各種不同的批判社會理論中尋找“一般的特點”,辨別它們的理論共性,強調(diào)它們之間的可轉化性,這就既強調(diào)了綜合又避免了“強綜合”的缺陷。凱爾納就采納了這一方法,試圖將各種現(xiàn)代理論(馬克思主義、法蘭克福學派的批判理論)與后現(xiàn)代理論綜合起來,另外,他還主張建立一種多向度、多視角的批判社會理論,充分融合女權主義、生態(tài)主義、多元文化主義和文化研究等批判社會理論資源,對社會作出合理的分析。12總之,第三代批判理論家試圖融合各種批判社會理論之長,在綜合中作出創(chuàng)新。實證化是第三代批判理論家整合批判社會理論的又一思路和方法。所謂實證化,并不是指與實證主義同流合污,而是強調(diào)與實證性的社會科學相結合,拓寬批判社會理論的應用域。我們知道,批判社會理論的“家底”是歐洲大陸哲學,它要想在英美流行開來就必須與本土的實證分析哲學結合,而要達到這一目的,只能讓抽象的批判社會理論與一種實證性的社會科學相結合。在阿格爾看來,這種結合并不矛盾,“我堅持認為經(jīng)驗性的著作可以由理論家內(nèi)在地批判地閱讀,同時批判性的理論著作也可以被經(jīng)驗地閱讀,因為它必然包含經(jīng)驗性的主題和對象”13。凱爾納也同意這一看法,并一直致力于融合大陸批判哲學與英美經(jīng)驗實證哲學,將批判社會理論的一般原理與經(jīng)驗性知識(媒體社會學)結合起來。最后一點是通俗化。將晦澀的語言轉換為平實的語言是第三代批判理論家普遍追求的目標。在這一點上,凱爾納做得十分出色,在學術生涯早期,他是一個學院派學者,寫了很多關于大陸哲學的著作,后來(上世紀90年代)他實現(xiàn)了轉型,開始研究媒體文化現(xiàn)象,最出色的著作有媒體理論三部曲:《媒體文化》、《媒體奇觀》和《從“9·11”到恐怖戰(zhàn)爭:論布什遺產(chǎn)的危險性》,在這些著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