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我的心靈》豁著命,懷著愛,探險,求索是電影……讀《赫爾佐格談赫爾佐格》

電影《我的心靈》豁著命,懷著愛,探險,求索是電影……讀《赫爾佐格談赫爾佐格》

我一直認為，了解烏爾佐格的電影需要一些哲學思想和對樸素的愛。否則，我們就無法面對它的巨大、廣度、神秘、神秘、難以置信的自然風光、沒有歷史的時間、固執(zhí)的游客、傲慢的公民、愚蠢的人和“文盲”（因為我不這么看），還有美麗的生物。在山頂旋轉(zhuǎn)的汽車、樹木懸掛的小船、在地球上旋轉(zhuǎn)的小船等。對奧克的照片包括了大量需要理性和解決方案的圖像圖像，以及對哲學概念和理解的圖像符號。但在赫爾佐格自己看來,這一切超驗的世界卻又是他最本能的心靈解語,是他超越一切意識形態(tài)鉛華,對人類精神的素樸探索。人格不同流俗的本真的純粹“我是一個奇怪的生物,沿著生命不斷向前,在身后留下痕跡。這些痕跡就是我的電影?！?第208頁)支持赫爾佐格走上電影道路,并以奇特的方式完成了一部又一部與眾不同的作品的秘密,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純粹。相對于資產(chǎn)階級文明社會既成的思維和行為方式,赫爾佐格是一個精神相當純粹的人,而電影又是支持他純粹地活著的唯一方式。自幼他都是一個無法從眾并在流俗中感到舒服的人,甚至與周圍世界溝通困難。他所有一切為的都是鑿破西方世界試圖托起人類存在的資本主義文明及其意識形態(tài)的脆薄冰層,去探索人及世界的本真面貌和意味,并在奇異的影像畫面中,描摹和創(chuàng)造一個有“人味”的世界圖像,這些都傳達著他對人的尊嚴的基本理解,那就是人格不同流俗的本真的純粹?！皬哪軌颡毩⑺伎嫉哪且豢唐?我就知道了自己會拍電影?！?第3頁)。正因為如此,赫爾佐格終生沒有把當導演看作一項職業(yè)。這個世界觀、人生觀和事業(yè)選擇同時發(fā)生,透露出電影對于他所具有的生命的使命價值,是電影賦予他的“存在以某種意義”。這樣一個精神純粹的、強者的立命意識,貫穿在赫爾佐格電影生涯的全部方面。全書通篇都展現(xiàn)出,他始終在“親力親為”地面對“不斷制造麻煩,竭力阻止你拍攝電影的殘酷現(xiàn)實”(第209頁),在一個“不適合拍電影的世界里”,主動承受這種“與魔鬼斗爭”的生活,因為“拍電影的本質(zhì)”就是隨著瞬間萬變的事件去應對和變化(第41頁)。而他的電影,最終也都是他這個純粹真我的影像再現(xiàn)和表現(xiàn):人物是他生命的重要部分,故事都是他的真實生活(第207頁)。精神世界探究支持赫爾佐格純粹人格的基礎(chǔ),是他的反叛精神。從自述中,我們可以看到,赫爾佐格是一個近乎本能地感受到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種種腐朽和危機,嗅到生活于其中的人類尊嚴已喪失殆盡的靈魂。選擇電影為生,對他來說,就是選擇一種激越的反叛者的生活實踐。他以近乎癲狂的激進之態(tài),要打破以“虛弱的意識形態(tài)為支撐”(第13頁)的西方現(xiàn)有文明的生活假象;試圖以超越的想象力,撥開意識形態(tài)和俗世的全部話語,去尋求生活和人類的真相,從而至少在畫面影像層面創(chuàng)建一個可以與虛假對峙的真實世界——這一點是把握赫爾佐格的影像世界,更是理解赫爾佐格的創(chuàng)作生涯傳奇的要點。為了顛覆“畸形”、“虛假”的文明圖像,赫爾佐格強調(diào)走進“真正的生活”,以生活為經(jīng)驗,創(chuàng)造影像。從他17歲遭制片商拒絕,冒沒有資金之險成立自己的制片公司開始,到他作為一個德國人,但開始就明白自己不屬于德國,而是屬于那個彈丸之地以外的更廣大的世界,再到他的每一部影片都是一次探險的拍片經(jīng)歷,這里都包含著同一個意義,即赫爾佐格不滿他看到的人類對自己現(xiàn)有文化的定義和文明包裝,他要“從零開始創(chuàng)造世界”。這樣一種不受攝影棚四面墻限制的強烈生命的創(chuàng)作沖動,也決定了讀赫爾佐格自述,了解他的電影生涯,不可能是攝影棚里的平和乃至平庸的制作經(jīng)驗的閱讀,而是跟隨他一起到天地宇宙間乃至監(jiān)獄和戰(zhàn)場,去赴湯蹈火,經(jīng)歷一次又一次驚心動魄的實地探險?？朔S多難以想象的人為和自然的、物質(zhì)和精神的艱苦,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探險家的姿態(tài),在神秘的孤島、荒涼的沙漠、史前的沼澤、危險的叢林和冰峰雪巔及硝煙烈火中設(shè)置場景,從準備到攝制他的電影,幾乎構(gòu)成赫爾佐格這部自述的主要內(nèi)容。對此,赫爾佐格有一個解釋最準確,那就是,他不是簡單地為了一個“寫實感”(第181頁),而是要“最扎實的故事”(第177頁)。這個扎實的故事是他對世界的夢想,是一種符合人類尊嚴和內(nèi)心真正文明的、反現(xiàn)有烏托邦的真正人類烏托邦。的確,正是透過書中他關(guān)于非洲的敘述,使我們意識到文明世界人類話語的虛妄以及我們企圖以話語組織世界的可悲有限性,也從而接近他和他的電影對世界進行的思考。不僅在原始、巨大、氣勢恢宏的自然風景中提升人類的想象力,辨析人類存在的意義,尋找著某種對他來說,可以拯救現(xiàn)實世界的衰退和羸弱的“具有威嚴感”的“思想的風景”(第39頁),觸摸、展現(xiàn)他孤獨絕望的叛逆者、這類孤獨狂人精神世界的極限,乃至“探索人心深處黑暗景象”(第221頁),也構(gòu)成赫爾佐格人類精神世界探險的巨大篇章。前者不僅表現(xiàn)在赫爾佐格對由克勞斯·金斯基(KlausKinski)前后扮演的五位“絕望而孤獨”、“經(jīng)受磨難”、“卻注定要失敗”、“但毫不遲疑,在無助的情況下帶著創(chuàng)傷獨自掙扎”(第70頁)的“叛逆狂人”的描寫,也包括對他與極度神經(jīng)質(zhì)、暴戾任性的性格演員金斯基本人的極度艱難但默契合作的回憶中;對遏制不住要挑戰(zhàn)喜瑪拉雅冰峰雪巔的梅斯納的極限運動意識的興趣(第199頁),以及他對像食人肉的博薩克這樣身上散發(fā)著“邪惡閃光”的反動政治家的接近和了解,對八九歲孩童小兵的殘忍社會和人性悲劇的解密(第197頁)。對這些被人類審美文明打入另冊的人性隱秘領(lǐng)地的探索,無疑屬于赫爾佐格用電影探險世界事業(yè)的一部分,并且明顯地都來自他的世界觀,即抗拒資產(chǎn)階級社會導致人類喪失純真的嚴重缺陷,警醒人類從各個角度去思考自身的存在。人性與人性—拍電影是滿懷對人的摯愛去奪回人的尊嚴從純粹的人出發(fā),赫爾佐格不是單純地投身原始自然和人性隱秘的粗礪和獰厲中去尋求力量和生命力,也不是單純地在憤怒和癲狂中孤獨和發(fā)泄,他在小心翼翼地以赤子之心,尋覓、發(fā)現(xiàn)并溫存地呵護著尚存的人性純凈,建構(gòu)和抒發(fā)著人類的溫暖和真愛。所以,拍電影,對赫爾佐格來說,也還是撥開一切資產(chǎn)階級社會對人類尊嚴的損害,去尋找“有人味,對人類有價值”的東西(第83頁)。這一點,集中表現(xiàn)在他對一切被正統(tǒng)文明社會邊緣化乃至遺棄的群體和個體的關(guān)注中。自述中,赫爾佐格表現(xiàn)了他對侏儒和“地窖人”卡斯帕豪森、聾啞人芬尼的真誠尊重和純真情感。赫爾佐格認為,真正的“侏儒”不是身材短小的矮人,而是被商品經(jīng)濟毀壞的資產(chǎn)階級文明社會及其精神被異化的公民,而侏儒矮人則是有“真正尊嚴”的人,甚至連他們的笑聲也是“本質(zhì)和純凈的”(第57頁)。對聾啞人芬尼的興趣中(《寂靜和黑暗之地》),赫爾佐格關(guān)心的是一種令人痛楚的哲學命題——人的“孤獨”;在同樣想探索這個被迫“自閉”的精神和心靈體系的同時,他也試圖通過電影,傳達一位聾啞人無奈地與世隔絕的處境及其單獨經(jīng)歷和面對那種近乎絕對的沒有人際交流的痛苦。在赫爾佐格這樣升華的理解中,聾啞作為一種人的最本質(zhì)的痛苦,不再是殘疾,而成為一種具有最基本的尊嚴的人性。同樣,對嚴重自閉,希望活在“沒有時間也沒有呼吸”的世界里的滑雪運動員斯泰納、脫離跳臺躍入空中那瞬間感受的考察,也源自赫爾佐格對“征服死亡與孤獨的狂喜”的人類精神的探求和理解。與文明社會的流行情趣完全相左,赫爾佐格對“無知”的孩子的精神世界充滿興趣,更反對對不沾任何世俗、完全在地窖里長大的卡斯帕豪森進行“文明規(guī)范”再教育,而是指出,文盲的卡斯帕豪森內(nèi)心才擁有一個健康生命個體最純真的智慧和純潔的人性(第113頁)。作為負載著人類“最赤裸的尊嚴和痛楚”的人,他們這些被文明社會視為殘弱的人,不是“被同情者”,而是“被敬仰者”。在赫爾佐格描述他和這些殘弱演員細膩相處的章節(jié)中,我們更切身地體會到那樣一種體貼到柔軟的真情(第119～123頁),讀來令人心顫動容。對殘疾人題材的巨大熱情,無疑是赫爾佐格試圖清洗“健全”人被“文明”蒙昧的心智感受,讓觀眾對自身以及周圍的人的真實存在變得足夠敏銳和敏感的又一努力。重新理解和構(gòu)建新圖像作為一個純粹的人,赫爾佐格也反對以資產(chǎn)階級做作的“藝術(shù)家”稱號來虛妄美名自己,而自認為是一個懷著真實感情、默默打造自己作品的“中世紀工匠”(第137頁)。作為一個真實情感的工匠,赫爾佐格的電影本體理念,自然不是生產(chǎn)產(chǎn)業(yè)化的標準制品,而是懷著素樸的虔誠,奉獻具有哲學玄思的圖像。除了上述在精神上追求脫俗的品質(zhì)外,反對電影淪為政治工具,更反對任何意識形態(tài)主宰的主題先行意識,主張以“故事”賦予一部影片以靈魂(第67頁)是赫爾佐格多處強調(diào)的觀點;他還堅決反對視聽語言的唯美雕琢,他聲明,為了獨特的風格就必須小心不要陷入庸俗的美學設(shè)計(第108頁)。然而這不是說,赫爾佐格就是一個不講究的電影人,相反,他一再強調(diào)學習專業(yè)技術(shù)的重要性,同時將自己對電影的理解和追求,放在尋求“新的圖像”的自覺意識上。此時,赫爾佐格再次顯示出他對人類命運的深刻憂患意識,即充分發(fā)現(xiàn)在視圖時代,庸俗和空洞、虛妄的圖像已經(jīng)在毀滅人類的想象力乃至物種:“如今充斥著我們周圍的圖像都被濫用了……它們毫無價值,一瘸一拐地拖著其他文化演變的后腿”。因此缺少有意義的圖像,在他看來乃是當代人類嚴重危機之一(第68頁),為此,呼吁并身體力行地追求開發(fā)新圖像構(gòu)成赫爾佐格電影理念的核心?？v觀赫爾佐格自述的通篇,可以斷言,這“新的影像”就是抗拒任何既定的意識形態(tài)話語的干擾,回歸人類內(nèi)心本真世界的圖像,是人類的夢想、甚至噩夢,以及內(nèi)心的隱秘情感,提供事物本質(zhì),不失為一種“大”的氣度和形而上的品質(zhì)的,用生命的沖動和激情去體驗和創(chuàng)造的圖像。赫爾佐格:從邊緣到中心用腳步體驗世界;用生命的沖動去拍電影;反對意識形態(tài);反對文化文明;反對主題和哲學;反對以知識分子和藝術(shù)家這樣的頭銜;不認可自己是德國人的文化身份;否認自己與上世紀西方“68年”憤青一代反叛者的血緣關(guān)系;赫爾佐格說他只是一個素樸地用電影講故事,創(chuàng)造圖像的工匠。然而,重要的是,他講的不是我們司空見慣的大眾娛樂電影中的故事,他的畫面不是平庸心智可以共鳴的影像。他影片中對人類處境那些另類角度的觀察,關(guān)于人類存在的別樣體驗的表達,對人類當代處境危機有切膚之痛的呼喊,他對西方資產(chǎn)階級文明的無畏而激進的反叛,這一切都說明,赫爾佐格不能脫離歷史;赫爾佐格是在歐洲文化和異化文明中成長起來的;赫爾佐格是在納粹法西斯主義劫后的空虛中出生,被納粹的罪惡污點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