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為天而不民先秦兵家法律思想述評

民為天而不民先秦兵家法律思想述評

春秋時期是中國封建制度逐步崩潰、形成的時期。由于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推動生產(chǎn)關(guān)系的變革，導(dǎo)致思想領(lǐng)域的重大變化，出現(xiàn)了“百家爭鳴”的局面，代表不同階級、階層和集團的各個學(xué)派，都針對社會現(xiàn)象和社會問題，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和主張，特別是法家和儒家，在如何用法律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wù)的問題上，更是提出了比較系統(tǒng)的主張。當(dāng)時的軍事家們即兵家也從軍事斗爭的實踐需要出發(fā)，提出了一些法律思想。這些思想，見于《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司馬法》、《尉繚子》等兵書和《左傳》、《國語》、《史記》等史書之中，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思想認識人民的重要性，培養(yǎng)愛國精神早在夏商周時期，統(tǒng)治者如夏啟、商湯、周武王等就認識到人民的重要性，分別提出了“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人無于水監(jiān)，當(dāng)于民監(jiān)”和“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不”等觀點，并將其作為保證軍事斗爭勝利的根本。兵家繼承了這些觀點，并在實踐的基礎(chǔ)上，加以提煉、總結(jié)，提升到理論的高度。兵家之集大成者孫武在其著作《孫子兵法》首篇《始計》中，將與“得民心”同義的“道”置于比較戰(zhàn)爭雙方得失的五個重要因素之首：“故經(jīng)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也就是說，″天”、“地”、“將”、“法”都要以“道”為前提和基礎(chǔ)?！暗馈笔鞘裁茨兀烤褪且姑癖娕c統(tǒng)治階級的意愿相一致，使民眾在戰(zhàn)爭中可以為之出生入死而不怕危險：“道者，令民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畏危也”。要爭取民心，就要以民為本，兵家對民本思想的理解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要愛惜民力?！蹲髠鳌酚涊d了這樣一件事：桓公六年，楚武王侵隨，以示弱誘引之計，引誘隨國主動出擊，隨侯馬上要上當(dāng)，被季梁阻止了，隨侯說，已經(jīng)以肥腴的豬羊祭祀過了神，一定能得到神的保佑，季梁指出：“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豚’。謂民力之普存也……。奉盛以告曰：‘潔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故務(wù)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祀。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隨侯懼而修政，楚國就不敢進攻了。將當(dāng)時普遍存在的祭祀活動的主要內(nèi)容和目的解釋為對民力和人民生活狀況的檢驗，這的確是一種創(chuàng)見，不深刻洞察到人民的重要性是不會得出這種結(jié)論的。只有愛惜民力，人民安居樂業(yè)了，神才會保佑打勝仗。所以，在戰(zhàn)爭中，盡管多次取勝，只要乘勢進取，就能畢其功于一役，但為了養(yǎng)足民力，也只好放棄。吳闔廬三年，吳王欲趁敗楚之勢，攻打楚國的都城郢，被將軍孫武勸阻了：“民勞，未可，待之”。對于重“勢”的兵家來說，能因“民勞”而放棄勝機，可見對民力的重視了。二是要薄賦斂，減輕人民負擔(dān)?！皭巯窳Α斌w現(xiàn)在國家和社會管理活動中，就是要減免稅收，減輕人民負擔(dān)，作為統(tǒng)治者之首的國君要帶頭放棄奢華享受。這一點在吳越爭霸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最初吳王闔廬為了與越國爭勝，“親其民，視民如子，辛苦同之”，“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國君不貪圖奢侈享受，民力得以保存，年積月累，到其子夫差時終于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敗越國于夫椒，使越王勾踐被迫為奴。勾踐忍辱負重，終于回國，痛定思痛，作出了比吳王闔廬更徹底的親民行為，臥薪嘗膽，“非其身之所種則不食，非其夫人之所織則不衣，十年不收于國，民俱有三年之食”。國君及其夫人都是男耕女織，十年不收稅，這種努力得到的補償是一舉擊敗吳國，使吳王夫差掩面自殺。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雖然他們親民減負只是作為爭取勝利的一種手段，但由此可見他們是非常清醒地認識到了人民的作用的。三是無奪民時。兵家認識到，“非五谷無以充腹，非絲麻無以蓋形”，所以要做到“充腹有粒，蓋形有縷”，就必須使“夫在耘耨，妻在機杼”，要做到這樣，就不能侵奪農(nóng)時，所以作為統(tǒng)治者要拋棄奢侈的享受，不要讓人民去做那些象“雕文刻鏤”、“繡飾纂組”之類的無意義的事，同時不在農(nóng)忙時節(jié)進行戰(zhàn)爭。四是養(yǎng)富于民，不要使社會財富集中在極少數(shù)人手上。梁惠王時的軍事家尉繚子（與秦始皇時期的尉繚子是兩個不同的人，因與主題關(guān)系不大，這里不加論證）在其著述《尉繚子》中指出：“王國富民，霸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倉府，所謂上滿下漏，患無所救”。就是說，社會財富越是集中在少數(shù)人手中，社會弊端也越大，最終將使統(tǒng)治階級無法統(tǒng)治。五是體察民情?！蹲髠鳌酚涊d齊魯長勺之戰(zhàn)之前曹劌與魯莊公的一段對話，表述了這一思想：莊公十年，齊軍伐魯，曹劌見莊公，問：“何以戰(zhàn)？”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zhàn)，戰(zhàn)則請從”。小恩小惠，小信小誠，并不足以得到人民的擁護，只有明察國事，深體民情，才能真正得到民心。所以吳王闔廬與越爭勝，除了減輕人民負擔(dān)，還做到“在國，天有ue27d癘，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后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可見體察民情的重要性了。在“民本”的指導(dǎo)思想下，吳起在對楚悼王分析了楚國的形勢之后，認為“荊所有余者，地也；所不足者，民也”，指出楚國的弊端在于“大臣太重，封君太多，若此則上逼主而下虐民，此貧國弱兵之道也”。也就是說，楚國雖然土地廣闊，但民力不足，沒有得到有效利用，而且吃俸祿、剝削民眾的人太多，老百姓負擔(dān)不起，這樣，必然導(dǎo)致國貧而兵弱。因而提出了“損其有余，繼其不足”的改革主張。這一措施深深觸動了貴族們的利益，引起了貴族們的不滿，特別是“令貴人往實廣虛之地”，更令貴族們難以忍受，“皆甚苦之”，因而楚悼王剛死，吳起就死在貴族們的亂箭之下。雖然如此，吳起的改革措施在楚國還是收到了很大的成效。楚國改革了十年，扭轉(zhuǎn)了國貧兵弱的局面，“南攻揚越，北并陳蔡，卻三晉，西伐秦”，隱然有統(tǒng)一天下之勢。而吳起的不得善終，使楚國的興盛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二、“義”字：“以義救濟，使人盡義”克勞塞維茨說：“戰(zhàn)爭是政治的繼續(xù)”。我國兵家很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并明確提出，戰(zhàn)爭的目的是為了實現(xiàn)“仁義”：“古者，以仁為本，以義治之之謂正，正不獲意，則權(quán)；權(quán)出于戰(zhàn)，不出于中人”。也就是說，只有當(dāng)政治的手段無法實現(xiàn)“仁義”這一目標時，才進行戰(zhàn)爭?！氨撸哉D暴亂，禁不義也”。既然如此，那么，當(dāng)以“仁義”為目的時，刑殺、戰(zhàn)爭都是可以的了：“是故殺人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以戰(zhàn)止戰(zhàn)，雖戰(zhàn)可也”。以“仁義”為目的進行戰(zhàn)爭，要注意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愛護民眾，避免在可能傷害民眾的時節(jié)進行戰(zhàn)爭：“不違時，不歷民病，所以愛吾民也；不加喪，不因兇，所以愛夫其民也；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為了愛護本國人民，不選擇農(nóng)忙時節(jié)和疾病流行的時期進行戰(zhàn)爭；為了愛護敵國民眾，不趁著敵人國喪和災(zāi)荒時進攻；為了愛護雙方的民眾，不在冬季苦寒和夏季酷熱時興師動眾。二是進入敵國的領(lǐng)土?xí)r，“無暴神祗，無行田獵，無毀土功，無燔墻屋，無伐林木，無取六畜、禾黍、器械，見其老幼，奉歸勿傷，雖遇壯者，不校勿敵。敵若傷之，醫(yī)藥歸之”。不侵犯神位，不圍獵，不破壞水利工程和公用建筑，不焚燒房屋，不砍伐樹木，不搶掠六畜、谷物、家具，不傷害老幼，優(yōu)待俘虜，這樣才是仁義之師，否則，“殺人之父兄，利人之財貨，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盜也”。這就是強盜的行為了。三是掌握好進攻的對象：“凡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只有對于那些違背了仁義準則的諸侯和貴族，才進攻他：“憑弱犯寡者則眚之，賊賢害民則伐之，暴內(nèi)陵外則壇之，野荒民散則削之，負國不服則侵之，賊殺其親則正之，放弒其君則殘之，犯令陵政則杜之，外內(nèi)亂，禽獸行，則滅之”。欺凌弱小，虐待貧民，就裁減他的封地；殘殺賢良，迫害民眾，就討伐他；暴虐國人，凌侮鄰國，就廢除其爵位；田野荒蕪，人民離散，就削減其國土；仗恃險阻，不服王命，就要興兵討伐他；殺害宗親，就依法懲治他；臣下放逐或殺害本國君主，就出兵誅滅他；冒犯王命，拒行王化，就孤立制裁他；內(nèi)外淫亂，行如禽獸，就滅亡他。在“仁義”的總體方針下，要求將帥具備幾種必備的品德。這些要求，在孫武是“智、信、仁、勇、嚴”；在孫臏是“仁、義、德、信、智”；到《司馬法》時，加以綜合，并參考了儒家的規(guī)范，總結(jié)為“仁、義、禮、智、信、勇”六德?！叭省斌w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對敵的方面，“不窮不能，而哀憐傷病”。即對于喪失戰(zhàn)斗力的敵人不趕盡殺絕，并救助受了傷、得了病的敵人。二是對待士卒，應(yīng)該恤病弱，同饑渴，共勞苦?！皩⒈叵燃海畈粡埳w，寒不重衣，險必下步，軍井成而后飲，軍食熟而后飯，軍壘成而后舍，勞逸以身同之”。在這方面，司馬穰苴和吳起都是表率。《史記·司馬穰苴列傳》載司馬穰苴事：“士卒次舍，井灶飲食，問疾醫(yī)藥，身自拊循之，悉取將軍資糧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糧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妒酚洝O子吳起列傳》載吳起：“起之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shè)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所謂“義”，就是“道義”、“正義”。作為將帥，應(yīng)該維護正義，“將者不可以不義，不義則不嚴，不嚴則不威，不威則卒弗死”。不維護正義，就不能樹立威嚴，指揮士卒。只有維護正義，才能鼓勵士卒勇敢地戰(zhàn)斗?！胺踩?，死愛，死怒，死威，死義，死利。凡戰(zhàn)之道，教約人輕死，道約人死正”。一般人可以為仁愛、為憤怒、為威嚴、為道義、為利益而死，軍令的約束，可以強迫士卒獻身，而道義的力量則可以引導(dǎo)士卒主動為正義而不怕犧牲。另外，正義還有一作用，能破除軍隊中彌漫的迷信與邪氣：“滅厲祥之道一，曰義”?！爸恰?，即智謀，了解戰(zhàn)爭的規(guī)律，能夠作出正確的決策，掌握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控制戰(zhàn)爭的節(jié)奏，知道如何開始、進行、結(jié)束戰(zhàn)爭，就是智，“知終知始，是以明其智也”。“勇”，勇敢果斷。兵家所大忌，在于猶疑，“夫蚤決先定，若計不先定，慮不蚤決，則進退不定，疑生必敗”。作為將帥，臨事要果斷決策，不能猶豫不決?！靶拧?，講求信用。只有講求信用，才能得人心，得民心，得士卒之心。齊桓公五年，與魯會柯而盟，“曹沫以匕首劫桓公于壇上，曰：‘反魯之侵地’”?；腹Р患胺溃扔谛蝿?，只好答應(yīng)?！耙讯苣ヘ笆?，北面就臣位”?；腹蠡?，欲食其言而殺曹沫，“管仲諫曰：‘夫劫許之而倍信殺之，愈一小快耳，而棄信于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可’。于是遂與曹沫三敗所亡地于魯。此事聞于諸侯，均大信于齊”。晉文公曾伐原，令以“三日之糧”，結(jié)果三日而原不降，文公亦令疏軍而去，有人說：“原過一二日（即降）矣”。文公說：“得原而失信，何以使之？夫信，民之所庇也，不可失也”。在這些實踐的基礎(chǔ)上，孫臏指出：“將者不可以不信，不信則令不行”?！岸Y”就是禮儀，一方面要求諸侯及其貴族遵從君臣上下之禮儀，一方面要求將帥在朝與在軍均須遵守不同的禮儀?！霸趪晕亩Z溫，在朝恭以遜，修己以待人，不召不至，不問不言，難進易退；在軍抗而立，在行遂而果，介者不釋，兵車不式，城上不趨，危事不齒”。在朝廷上要言語溫和文雅，恭敬謙遜，在軍隊中要禮簡儀易，從容果敢。對于不遵守禮儀的，就要懲罰：“負國不服則侵之，．．．放弒其君則殘之，犯令陵政則杜之”。不服王命，拒行王化，或放逐殺害本國君主，就要討伐、制裁、誅滅他。兵家六德，除“勇”外，與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名稱都相同，但具有不同的內(nèi)涵，特別是“仁義”，兵家的“仁”與儒家的“愛有差等”相比，能推及百姓、士卒甚至敵人，具有更為廣泛的意義和深厚的內(nèi)涵。三、教化：“人，方本性，德義不相根，才技不相蔽?！北抑鲝垼瑹o論是治理國家，還是統(tǒng)率軍隊，都要用文和武、德和刑、賞和罰的兩手?！傲钪晕模R之以武”，”以武為植，以文為種；以武為表，以文為里”?！皹s利恥死，謂之四守”，榮譽、利祿、廉恥、刑殺，這是四種操縱民眾和士卒的工具?！胺蚪匾晕涠?，賞必以文而成”，最好是將禁令、懲罰、教育、賞賜結(jié)合起來，并遵循這樣的原則和秩序：對于士卒，應(yīng)“既作其氣，因發(fā)其政；假之以色，道之以辭；因懼而戒，因欲而事”。即先振作軍心，并趁勢發(fā)布刑賞命令；同時對吏卒和顏悅色，用懇切的言辭引導(dǎo)他們；利用他們的畏懼心理加以禁戒；利用他們的名利欲望，加以驅(qū)使。對于民眾，應(yīng)先教以禮義廉恥，再對他們申以刑罰之令。“故國必有禮信親愛之義，則可以饑易飽；國必有孝慈廉恥之俗，則可以死易生。古者率民，必先禮信而后爵祿，先廉恥而后刑罰，先親愛而后律其身”。即先進行道德、習(xí)俗教育，再進行刑罰賞賜。具體而言，要做好以下兩點：一是先進行教育。兵家認為，人的稟性不同，加上地理差異，就會形成不同的習(xí)俗，但可以通過教化加以統(tǒng)一：“人，方有性，性州異；教成俗，俗州異，道化俗”。作為國君，要教育好士民，使“貴賤不相陵，德義不相逾，才技不相掩”。首先要“立貴賤之倫經(jīng)，使不相凌”，確立尊卑貴賤的倫理規(guī)范，這樣卑賤就不會凌駕于尊貴；其次軍隊的禮儀不用于朝廷，朝廷的禮儀不用于軍隊，“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故德義不相逾”；再次，要任用不自夸的人，并考核他們的才能，“上貴不伐之士，不伐之士，上之器也，茍不伐，則無求，無求則不爭，國中之聽，必得其情，軍旅之聽，必得其宜，故才技不相掩”。這樣，在民眾中就會形成良好的習(xí)俗：“教極省，則民興良矣；習(xí)慣成，則民禮俗，教化之至也”。作為將帥，應(yīng)當(dāng)以身作則，成為士卒的表率，“凡戰(zhàn)，敬則慊，率則服；上煩，輕；上暇，重”。在作戰(zhàn)中，將領(lǐng)謙謹，士卒就會滿意；將領(lǐng)以身作則，士卒就會信服；將領(lǐng)急燥，士卒就輕率；將領(lǐng)從容，士卒就穩(wěn)重?！吧贤瑹o獲，上專多死，上生多疑，上死不勝”。將領(lǐng)只會隨聲附和，士卒作戰(zhàn)就難有收獲；將領(lǐng)專橫跋扈，士卒無謂的犧牲就多；將領(lǐng)貪生怕死，士卒就會猶疑不定；將領(lǐng)只知死拼，士卒就打不了勝仗?！胺矐?zhàn)勝，則與眾分善，……若使不勝，取過在己”。打了勝仗，將帥不以為己功，打了敗仗，將帥首先承擔(dān)責(zé)任，……這樣在軍隊中就會形成謙讓的良好風(fēng)氣，士卒就會悅服，親近將帥，效力于戰(zhàn)?！白屢院停俗郧?；予以不循，爭賢以為人；說其心，效其力”。這也是進行處罰的前提：“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二是要重刑賞，信賞必罰。教化可以喚起民眾的榮恥之心，而只有嚴厲的懲罰才能使他們服從命令，只有豐厚的賞賜才能鼓勵他們?yōu)樯?，并勇敢作?zhàn)：“刑賞不中，則眾不畏”，“賞祿不厚，則民不勸”，所以應(yīng)當(dāng)“賞如山，罰如溪”。獎賞要像高山那樣重，懲罰要象溪水那樣深。同時賞罰的制令，一定要堅決地貫徹執(zhí)行。如果該賞而不賞，百姓就不會信服，該罰而不罰，百姓就不會敬畏權(quán)威：“不信于賞，百姓弗德；不敢去不善，百姓弗畏”?！俄n非子·內(nèi)儲說上》記載了這樣一件事：吳起鎮(zhèn)守魏秦邊境的西河，當(dāng)時秦國有一個哨亭，就筑在邊境之上，很影響農(nóng)民耕作，吳起想攻下它，又不想為此興師動眾，“于是乃倚一車轅于北門之外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門之外者，賜之上田上宅”。一開始沒有人肯去做，后來有人抱著試試的心理去搬了，吳起“遂賜之如令”。后“又置一石赤菽于東門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于西門之外者，賜之如初’”。人們都爭著去做，于是吳起又下令：“明旦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國大夫，賜之上田上宅”。人們都爭先恐后，結(jié)果一個早晨就把亭子攻下來了。所以《呂氏春秋》也就此事發(fā)表議論：“賞罰信乎民，何事而不成？豈獨兵乎！”。兵家先教后刑的思想與儒家有一定的共通之處，但其刑德并用、信賞必罰的思想，與強調(diào)“德主刑輔”的儒家和專用刑罰的法家相比，則明顯地更加合理，更加切合實際的需要，較之更為進步。四、．確立“產(chǎn)業(yè)基礎(chǔ)”，確立軍隊建設(shè)的“統(tǒng)治制”兵家將法令是否嚴明作為決定戰(zhàn)爭能否取得勝利的重要條件之一：“故校之以計而索其情，曰：……法令孰行？……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所以在作戰(zhàn)之前，一定要頒布法令，劃分職責(zé)，明確賞罰：“凡戰(zhàn)：定爵位，著功罪；收游士，申教詔”。他們認為，法令審明有三個方面的作用：一是可以統(tǒng)一士卒的意志，使他們服從指揮，協(xié)力作戰(zhàn)：“制先定，則士不亂，士不亂，則刑乃明。金鼓所指，則百人盡斗；陷行亂陣，則千人盡斗；復(fù)軍殺將，則萬人齊刃”?！懊髌渲?，一人勝之，則十人亦以勝之；十人勝之，則百千萬人亦以勝之也”。在法令審明的情況下，士卒不聽指揮，是不可能的事：“賞明如日月，信如四時，令如斧戟，制如干將，士卒不用命者，未之聞矣”。二是可以驅(qū)使士卒不怕犧牲，勇敢作戰(zhàn)：“民非樂死而惡生也，號令明，法制審，故能使之前。明賞于前，決罰于后，是以發(fā)能中利，動則有功”。這樣才能使行動獲得成功。三是可以使民眾樂于農(nóng)戰(zhàn)：“吾用天下之用為用，吾制天下之制為制。修吾號令，明吾刑賞，使天下非農(nóng)無以得食，非戰(zhàn)無以得爵，使民揚臂爭出農(nóng)戰(zhàn)”。這樣的話，就算兵不出戶，也能無敵于天下，稱王稱霸了：“國車不出于閫，組甲不出于橐，而威服天下矣”。具體而言，應(yīng)當(dāng)頒布法令，完善各種制度：“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即軍隊的組織編制、將吏的統(tǒng)轄管理和職責(zé)區(qū)分、軍用物資的供應(yīng)和管理等，都要有相應(yīng)的制度。首先，要建立部隊的編制制度：“五人而伍，十人而什，百人而卒，千人而率，萬人而將”。并明確各級統(tǒng)領(lǐng)的管轄與懲處權(quán)限：“什長得誅十人，伯長得誅什長，千人之將得誅百人之將，萬人之將得誅千人之將，左右將軍得誅萬人之將，大將軍無不得誅”。其次是建立包括行軍、防守、進攻等一系列的制度，《尉繚子》設(shè)計了十二項制度：一是連坐制，“曰連刑，謂同甲保伍也”。即一人犯罪，同伍連坐。二是加強防區(qū)管理：“曰地禁，謂禁止行道，以網(wǎng)外奸也”。即禁止在防區(qū)內(nèi)隨便通行，以防止奸細活動。三是建立協(xié)同作戰(zhàn)機制：“曰全車，甲首相附，三五相同，以結(jié)其聯(lián)也”。即令步卒與戰(zhàn)車配合，并使戰(zhàn)車之間相互配合。四是建立防守機制：“曰開塞，謂分地以限，各死其職而堅守也”。即劃分防區(qū)，使各人都忠于職責(zé)，堅守崗位。五是建立以戰(zhàn)車為中心的宿營防御機制：“曰分限，謂左右相禁，前后相待，垣車為固，以逆以止也”。六是行軍機制：“曰號別，謂前列務(wù)進，以別其后者，不得爭先，登不次也”。七是標識制度：“曰五章，謂彰明行列，始卒不亂也”。八是分部統(tǒng)領(lǐng)，連貫進軍機制：“曰全曲，謂曲折相從，皆有分部也”。九是鳴金鼓，發(fā)號指揮軍隊進退的機制：“曰金鼓，謂興有功，致有德也”。十是戰(zhàn)車排列制度：“曰陳車，謂接連前矛，馬冒其目也”。十一是建立突擊隊：“曰死士，謂眾軍之中有材智者，乘于戰(zhàn)車，前后縱橫，出奇制敵也”。十二是選派得力的士卒掌管軍旗，指揮全軍行動：“曰力卒，謂經(jīng)其全曲，不麾不動也”。此外，《尉繚子》中還設(shè)置了防止士卒逃亡的連坐制度：“卒后將吏而至大將所一日，父母妻子盡同罪；卒逃歸至家一日，父母妻子弗捕執(zhí)及不言，亦同罪”。兵家認為，建立法制應(yīng)該遵循這樣的原則：“一曰受，二曰法，三曰立，四曰疾……”。一是可以接受，二是可以效法，三是立場堅定，四是雷厲風(fēng)行。頒布的法令應(yīng)當(dāng)經(jīng)得起實踐的考驗：“凡人之形，由眾之術(shù)；試以名行，必善，行之，若行不行，身以將之，若行而行，因使勿忘；三乃成章，人生之宜，謂之法”。主帥身體力行，經(jīng)過實踐的檢驗，多次更改完善，從人們行動中產(chǎn)生出來的合理的規(guī)范，才可以叫做法。五、《尉吾管軍法》：“當(dāng)擊”下的刑賞兵家認為，法令要貫徹實施，在適用對象上就不能使用歧視和偏袒原則，應(yīng)當(dāng)給予獎賞，就算他的地位再低下，也應(yīng)該獎賞；應(yīng)當(dāng)給予懲罰，就算他的地位再高貴，也必須懲罰：“當(dāng)殺而雖貴重，必殺之是，是刑上究也；賞及牛童馬圉者，是賞下流也”。這樣才能使賞罰從上到下地得以貫通。不但如此，在懲罰上，就是應(yīng)該選擇地位高貴的人來開刀，“殺之貴大”?！胺舱D者，所以明武也。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殺一人而萬人喜者，殺之”。就是說，為了維護法令的威嚴，不管對象是誰，只要他犯了軍法，殺掉他能使三軍震服，民眾悅服，就應(yīng)該殺掉他?！妒酚洝に抉R穰苴列傳》記載了這樣一件事：司馬穰苴被齊景公任命為將軍，但他又覺得自己出身卑賤，于是要求齊景公選派一個寵臣作監(jiān)軍。景公選派了莊賈，司馬穰苴與莊賈約定，第二天中午到軍門會集。司馬穰苴一早就到了軍中，準備好記時的表柱和沙漏等待莊賈的到來，但莊賈過了中午還未到，于是司馬穰苴命人撤去表柱和沙漏，向部隊申明了紀律。到黃昏的時候，莊賈才到軍中，司馬穰苴問他怎么遲到了，莊賈說是親戚置酒相送，因此遲了。司馬穰苴教訓(xùn)了他一頓之后，問掌管軍法的軍吏按軍法應(yīng)當(dāng)怎么處理，軍吏回答：“當(dāng)斬”。莊賈害怕了，派人飛馬向景公求救，援救未至，司馬穰苴已當(dāng)眾斬了莊賈。這時景公的使者飛馬到了軍中，宣讀景公赦免莊賈的命令，司馬穰苴說：“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又問軍法吏對使者在軍中馳馬，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理，軍吏曰：“當(dāng)斬”。使者大驚，司馬穰苴說國君的使者不能殺，于是殺了使者的奴仆，砍了左邊馬的頭，割斷了馬車左邊的車駙。為了維護軍紀，國君的寵臣可殺，代表國君的使者可以冒犯，可見“殺之貴大”，在兵家決非空談。嚴明的賞罰不但可以用于尋常的士卒，甚至可以用于宮廷婦女。孫武將兵法呈獻給吳王闔廬，闔廬問“可試以婦人乎？”孫武曰：“可”。于是吳王派出一百八十名宮中婦女，孫武將其分為兩隊，任命吳王的兩名寵姬為隊長，先宣布了制度，而后又申明了軍法，婦女們嘻嘻哈哈，不遵號令。孫武再次申明了軍法，還是這樣，于是說：“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于是不顧吳王的反對，殺了二名隊長。這樣，婦女們向前向后，向左向右，蹲跪站立都規(guī)規(guī)矩矩了。孫武令人報告吳王：“兵既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殺了兩名寵姬，就能使嬌弱的宮廷婦女赴湯蹈火，這就是“殺之貴大”的理由所在了。嚴明的賞罰不因為地位的尊卑而改變，也不因為一個人的作用大小而變更。對于軍中勇士，不服從命令，擅自行動，即使取得戰(zhàn)果，也照樣處罰：“從命為士，上賞；犯命為士，上戮”。為了說明這一道理，《尉繚子》舉了一個事例：吳起帶兵與秦軍作戰(zhàn)，尚未交鋒，有一個人為了顯示勇氣，沖上前去斬獲兩名敵人的頭回來。吳起下令將這人斬了，軍吏勸解說，這是個有本領(lǐng)的人，不要殺。吳起說，他確實有本領(lǐng)，但沒按軍令行動，結(jié)果還是把他殺掉了。兵家認為，要發(fā)揮法令的作用，做到刑賞劃一，必須保持法令的穩(wěn)定性，不能經(jīng)常變更：“令者，眾心也，眾不審，則數(shù)變；數(shù)變，則令雖出，眾不信矣。故令之之法：小過無更，小疑無申。故上無疑令，則眾不二聽；動無疑事，則眾不二志”。同時賞罰要及時，這樣民眾才能迅速看到行善與為惡的不同結(jié)果：“賞不逾時，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罰不遷列，欲民速睹為不善之害也”。兵家“殺之貴大，賞之貴小”的思想與儒家“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思想相比，其進步性與合理性是不言而喻的。在等級森嚴的奴隸與封建社會里，兵家提出這樣的思想，固然是出于戰(zhàn)爭目的的考慮，但同時也反映了他們比一般的統(tǒng)治階級更接近民眾，更能反映民眾的愿望，這也正是他們的思想較為進步的主要原因。他們提出的“賞不逾時，罰不遷列”的主張與我國封建社會奉行兩千年的“春秋行刑”的制度相比，其進步性更是十分明顯的。雖然后來在法律思想史上，也有一些思想家對“春秋行刑”提出過異議，但其觀點與見解，基本上未能超出先秦兵家的這一主張。六、繼承和發(fā)展了“天官、戰(zhàn)時，不若人事”的思想在人類社會的早期，由于生產(chǎn)力的落后和認識水平的局限，人們對自然界和未知世界充滿了困惑和恐懼，認為自然界和未知世界是由“天”來主宰的?！疤臁钡囊庵局髟字磺校蚨鴮χ志次罚鍪裁词露家炔敷咭幌?，問問“天”的意旨。統(tǒng)治階級們要消滅敵方，也往往宣稱是“天”的意旨。如夏啟要征伐有扈氏，向臣下宣稱“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剿絕其命，今予維共行天之罰”。商湯要討伐夏桀，宣稱“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周武王伐商紂，稱：“今殷王紂乃用其婦人之言，自絕于天，……故今予發(fā)維共行天罰”。如果說最初統(tǒng)治者們也和民眾一樣，是由于認識水平的局限，的確敬畏上天的話，那么在以后幾千年的時間里，自稱“天”子，將自己說成是“天”在人間的代言人，就是有意識地愚化、欺騙民眾了。因為早在周武王伐紂時，他們就已經(jīng)能逆“天”而行了。《通典·兵十五》記載：“周武王伐紂，師至汜水牛頭山，風(fēng)甚雷疾，鼓旗毀折，王之驂乘惶震而死……，周公曰：‘今時逆太歲，龜灼告兇，卜筮不吉，星變?yōu)闉?zāi)，請還師’。太公怒曰：‘今紂刳比干，囚箕子，以飛廉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龜折蓍，援抱而鼓，率眾先涉河，武王從之，遂滅紂”。狂風(fēng)暴雨，卜筮不吉，置之不顧，將卜筮用的工具直斥為“枯草朽骨”，毅然揮師前進，可見當(dāng)時統(tǒng)治者中的明智之士已經(jīng)很不怎么在乎“天”了。姜太公在兵家的地位，就如周公在儒家的地位一樣，“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陰權(quán)皆宗太公為本謀”。他的思想，被后來的兵家繼承和發(fā)展。尉繚子在《尉繚子·天官第一》中明確提出了“天官、時日，不若人事”的觀點：“梁惠王問尉繚子曰：‘黃帝《刑德》，可以百勝，有之乎？’，尉繚子對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謂天官、陰陽、向背也。黃帝者，人事而已矣。何者？今有東西城不能取，南北攻不能取，四方豈無順時乘之者邪？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備具，財谷多積，豪士一謀者也。若城下、池淺、守財弱，則取之矣，由是觀之，天官、時日，不若人事也”?！疤旃佟奔础疤旃僦嚒?，指的是軍隊布陣作戰(zhàn)時，應(yīng)搶占有利地形；時日，指的是卜筮而得的所謂“吉日”，他認為這些都不重要，關(guān)鍵是充分發(fā)揮好人的作用：“黃帝曰：‘先神先鬼，先稽我智’，謂之天官，人事而已”。與其聽信鬼神的啟示，還不如先考查自己的智能。為了進一步說明這一點，他舉了兩個例子，一個是武王伐紂時，背靠著山坡布陣，以二萬二千五百人對商紂的十余萬大軍，還是打敗了對方；一是楚將公子心與齊人作戰(zhàn)，“未合，時有彗星出，柄在齊，柄所在勝，不可擊。公子：‘彗星何知？以彗斗者，固倒而勝焉’。明日與齊戰(zhàn)，大破之”。按當(dāng)時的迷信觀點，彗柄所在一方必然獲勝，公子心說，彗星知道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