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元代知識分子的戲曲創(chuàng)作

論元代知識分子的戲曲創(chuàng)作

在元朝，知識分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和苦難。他們像被社會無意識地殺害的孩子。破碎的國土,破碎的家園,破碎的心靈使他們形成了特有的心境:躁動與不安,悲哀與痛苦,孤獨與寂寞?！坝谑且云溆杏弥?而一寓乎聲歌之末,以舒其怫郁感慨之懷?！?胡侍:《真珠船》).這里指的是元曲,而元曲可分為兩部分,一為雜劇,一為散曲。王國維在評論元曲時說:“彼以意興之所至為之,以自娛娛人?！?《宋元戲曲考》)但是元劇作家是有社會責任感的,其“娛人”的雜劇還需要點“高臺教化”的效果?？墒巧⑶鸵粺o掛礙,隨時發(fā)泄心中的郁悶與不平,它是元代知識分子心態(tài)的真實外化。因此我們要通過散曲對元代知識分子的心態(tài)做一番探索。以達到對元代文學(xué)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一、賢至歸—身處亂世的荒誕感十三世紀,中國封建社會已達到燦爛的頂峰,文學(xué)藝術(shù)以及哲學(xué)思想都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成就.然而蒙古統(tǒng)治者的鐵蹄卻殘酷地踐踏了這種文明,使整個民族產(chǎn)生了由漢代以來最深的郁悶。南北朝時代的紛亂,安史之亂以后的黯淡,都不能與之相比。過于嚴峻的客觀生活,向整個中華民族提出了空前的挑戰(zhàn),向封建時代廣大人士習慣了的理想、追求、觀念、秩序提出了空前的挑戰(zhàn)。在這種社會條件下,元代知識分子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有一首《感興詩》哀嘆道:“如何窮巷士,埋首書卷間,年年去射策,臨老猶儒冠?！?陳高:《不系舟漁集》卷三)還有一首則發(fā)出疑問:“儒生心事良獨苦,皓首窮經(jīng)何所補?胸中經(jīng)國皆遠謀,獻納何由達明主?”(朱思本:《觀獵詩》,《貞一齋詩文稿》)這可以說是元代知識分子的真實寫照與發(fā)自肺腑的心聲。元代社會的黑暗,統(tǒng)治的殘忍,科舉長期廢棄,文人仕進無門,從元朝統(tǒng)治一開始,就給知識分子這樣一個現(xiàn)實。盡管元初征取中原,曾得儒生之力,籠絡(luò)了一批如劉秉忠、郝經(jīng)、姚樞、許衡等讀書人,而“李璮之變”后加深了統(tǒng)治者對漢人的疑懼。元代還將人劃為蒙古、色目、漢人、南人四等,因此,一些很有聲望的文人如虞集、陳孚、程巨夫、趙孟頫等因為是南人遂遭壓抑。這些為元朝統(tǒng)治者所用的名士尚得如此下場,那么普通知識分子淪入“九儒十丐”的悲慘情況可想而知.元代的文人、基本上處于貶之唯恐不低,條條道路堵塞的困厄境遇之中。面對這個是非不分,賢愚莫辨的社會,知識分子心中涌起層層波瀾,一位不知名的詩人在[朝天子]《感志》中說:“不讀書有權(quán),不識字有錢,不曉事倒有人夸薦。老天只恁忒心偏,賢和愚無分辨。”散曲給我們展示了一個顛倒了的世界的畫面,一個個經(jīng)受上千年儒學(xué)系統(tǒng)培養(yǎng)的知識分子對社會的巨大變化從身心上來講都是難以承受的。而馬致遠的兩首散曲《嘆世》對讀書對世事都有清醒的認識:嘆寒儒,漫讀書,讀書須索題橋柱。題柱雖乘駟馬車,乘車誰買《長門賦》?且看了長安回去。布衣中,問英雄,王圖霸業(yè)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楸梧遠近千宮冢?一場惡夢。讀書的道路難以走通!輔佐布衣英雄又有何用?六代豪華的宮殿如今都變成了廢墟,那些官僚們的墳上長滿了楸梧,人生就象惡夢一樣,元代知識分子就是在這種社會環(huán)境下掙扎度日的,他們有一種惡夢初醒的感覺,發(fā)現(xiàn)讀書,位于縉紳都是一種無意義的追求。在仕進無門,經(jīng)濟地位低下的情況下,元代知識分子覺得在這個社會沒有立足之地,生活在這個尷尬的處境極為空虛,極為荒謬?；谶@種認識,元代知識分子隨之產(chǎn)生荒誕感,人的信仰、希望都崩潰了。正象卡謬所說:“一個能用理性方法加以解釋的世界,不論有多少毛病,總歸是一個親切的世界。可是一旦宇宙中間的幻覺和光明都消失了,人便自己覺得是個陌生人。他成了一個無法召回的流放者,因為他被剝奪了對于失去的家鄉(xiāng)的回憶,而同時也缺乏對未來世界的希望;這種人與他自己的生活的分離,……真正構(gòu)成了荒誕感?！?《外國戲劇》1980年第1期)元代知識分子就是這些遠離原有的生活軌道的“流放者”,因此他們頹唐消極,玩世不恭,使荒誕意識彌漫于揭示他們心曲隱微的散曲當中。而以“滑稽佻達”(陶宗儀:《輟耕錄》)著稱的王和卿,是追求諧謔與荒誕意識的典型代表。他的散曲[醉中天]《大蝴蝶》就給人一種“如燈鏡傳影,令人仿佛了然目中,卻捉摸不得)”(王驥德:《曲律》)的感覺:彈破莊周夢,兩翅篤東風。三百座名園一采一個空!誰道風流種,唬殺尋芳的蜜蜂。輕輕飛動,把賣花人過橋東。這首小令一開始就用《莊子·齊物論》中莊子夢蝴蝶的典故來破題,將這只怪異的大蝴蝶做了一番描述,并無其他含意。這和作家寫《嘲胖妓》、《嘲王大姐浴房中吃打》、《綠毛龜》等作品的怪誕的風格是一致的。從以上所引可以看到元代知識分子的心態(tài)是變形的,扭曲的,他們通過散曲這一形式來傾訴心中的郁悶,進而批判那個無理性的、混亂的、荒誕不經(jīng)的社會。二、表現(xiàn)形態(tài)的元雜劇社會的混亂,禮教的崩摧,經(jīng)濟的畸形發(fā)展,使傳統(tǒng)的思想文化網(wǎng)絡(luò),對元代的知識分子失去了約束力,他們或寄情山水,或耽戀女色,或皈依宗教,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在市民階級壯大,倫理觀念淡薄,人生哲學(xué),價值觀念變化的大趨勢中,元代知識分子一反傳統(tǒng)封閉的心理習慣,放縱起來,大膽追求當世的情欲、歡樂和幸福。于是這些文人大多到街市去尋樂解悶,“嘲風弄月,留連光景”(朱經(jīng):《青樓集序》)。高安道的《嗓談行院》套曲所說:“待去歌樓作樂,散悶解愁。倦游柳陌戀煙花,且向棚闌玩俳優(yōu),賞一會妙舞清歌,瞅一會皓齒明眸,趓一會閑茶浪酒?！痹谶@種生活中,知識分子自身的劣根性也暴露出來,男尊女卑,以婦女為玩物的邪風惡習仍然存在,再加上同妓女生活本身的放蕩性相結(jié)合,很容易產(chǎn)生青樓調(diào)笑的作風。打情罵俏,欣賞婦女的體態(tài)以追求感官的享受,甚至色情等等,都不乏其例。張養(yǎng)浩以《攜美姬湖上》為總題的一組[中呂·朝天子]就很典型,其中一首道:美哉,美哉!忙解闌胸帶。鴛鴦?wù)砩峡趽h腮,直恁么腰肢擺。朦朧笑臉,由他搶白,且寬心權(quán)寧耐。姐姐,妳妳。正好燈前快。將羞羞答答,半明半暗的種種欲望公開顯露,顯然不是在封建禮法束縛下拘謹唯諾的人們的言行。王是有這批無所顧忌的知識分子,才能找到合適的形式來傾吐內(nèi)心的郁悶,使心里得到平衡和協(xié)調(diào),這種感性形式就是元雜劇。這樣,詩情勃郁的文人不再僅僅作個人情感的飄逸抒發(fā),而是以自己藝術(shù)表現(xiàn)的才華點化出整塊的生活實象,來大幅度地把握客觀世界;同時,這種藝術(shù)形式也成了元代知識分子的輕松愉悅的天地。然而,雖說他們在擺脫千年儒教之壓后頓時有一種爽快之感,但受輕賤受歧視的社會地位時時在提醒著他們,因此在他們放浪形骸、無所拘羈的時候,卻又不時地想起自己的處境,對人生、社會產(chǎn)生一種悖逆心理,反其道而行之,歌頌愛情的奔放已到空前程度,將風月場中的浪漫生活極盡夸耀之能事,表現(xiàn)出一副頑潑之相。但在狂放自由的生活外殼下,內(nèi)心世界卻是極度矛盾的。關(guān)漢卿的[一枝花]套曲《不伏老》使我們看到了以他為代表的元代知識分子那色形斑駁卻又清澈見底的心靈的波流:[梁州第七]我是個普天下郎君領(lǐng)袖,蓋世界浪子班頭。愿朱顏不改常依舊,花中消遣,酒內(nèi)分憂;分茶,攧竹,打馬,藏鬮,通五音六律滑熟,甚閑愁到我心頭。[黃鐘煞]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珰珰一粒銅豌豆。恁子弟每誰教你鉆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我也會吟詩,會篆籀;會彈絲,會品竹;我也會唱鷓鴣,舞垂手;會打圍,會蹴踘;會圍棋,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盃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癥侯,尚兀自不肯休。只除是閻王親令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那,那其間才不向煙花兒路上走!完全是一副落拓不羈之詞,關(guān)漢卿毫不掩飾自己淪入社會的底層,與被損害,被侮辱的人們生活在一起的經(jīng)歷,反而以夸張、嬉笑、玩世不恭的口吻寫下自己在勾欄妓院中的浪漫生活。從這首套曲中可以看出,他的興趣廣泛,閱歷豐富,多才多藝,并給自己下的評語是:“浪子班頭”、“錦陣花營都帥頭”、“一粒銅豌豆”,并以我行我素,心胸曠達的性格去尋找適合自己的生活道路。因此,眾多的文人就是這樣走向民間,走向勾欄瓦肆,重新使自己的價值得到體認。但他們都是多年來深受傳統(tǒng)教育的封建文人。盡管他們在生活的激流中有一股子的反傳統(tǒng)精神,一言一行都帶著砭骨的譏刺,活脫脫地顯露出一副刁頑之相?？墒?他們自己一時還很難公正而自信地評判自己的歷史貢獻,因為他們所做所為已超越了前人因襲相傳的生活模式,強烈的與世抗爭的沖擊力與現(xiàn)實社會發(fā)生碰撞,在一些作品深處體現(xiàn)出了知識分子的內(nèi)省與自責。曾瑞的[中呂·山坡羊]《自嘆》就是這種矛盾心情的作品:南山空燦,白石空爛,星移物換愁無限。隔重關(guān),困塵寰,幾番眉鎖空長嘆,百事不成羞又赧。閑,一夢殘;干,兩鬢斑。年華逝去,兩翼全斑,還是一無所成,所以感到既傷心,又慚愧。從這首散曲,可以看到這位“灑然如神仙中人”(鐘嗣成:《錄鬼簿》)的曾瑞的另一面。由此可見,雖然元代知識分子并不是平庸之輩,他們創(chuàng)造出了有別于前代的新的藝術(shù)形式,而新的藝術(shù)形式又塑造了他們,但他們并不奢望能得到歷史的承認,所以難免在頑潑之中透露出縷縷蒼涼的意緒與淡淡的悲哀。他們的一首首散曲就彈出了元代知識分子不寧靜的內(nèi)心節(jié)奏和奔涌不息的精神韻律。三、“夢蝶”體現(xiàn)出與世無爭的模式黑暗的現(xiàn)實,不合理的社會逼迫元代知識分子去思索究竟要采取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對待現(xiàn)實.他們面對是非不分,清濁不辨的社會,無可奈何地說:“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甚么!”(關(guān)漢卿:[四塊玉]《閑適》)“絕榮辱,無是非,忘世亦忘機.”(趙善慶:[梧葉兒]《隱居》)并且還為自己的人生哲學(xué)找到遁詞:“退一步乾坤大,饒一著萬慮休.”(王德信:[集賢賓]《退隱》)在這些表白中,有的是故作頹唐的反話,但也不可避免地涂上了與世無爭消極逃避的色彩。在這種情況下,慨嘆時光易逝,人生如夢的作品也時有出現(xiàn)?！敖癯芯平癯?且盡樽前有限杯?；仡^滄海又塵飛。日月疾,白發(fā)故人稀?！?白樸:[陽春曲]《知幾》)因此可以說,元散曲源自兩種基本的精神狀態(tài),互相融合。元代知識分子既意識到事物的消逝,也意識到它的常在:既意識到人間虛假的透明度,也意識到它的混濁度;既意識到光明,也意識到黑暗。每個人都會在一瞬間確實感到人生猶如夢幻一般,他們仿佛看穿了一切,進入一個由純凈的光芒色彩織成的茫茫無垠的宇宙;整個人生,整個歷史,都在這一剎那間變得無足輕重,毫無意義。而正是超越這種茫然無措的境界,才會有一種異常欣喜的感覺,才會感到生存的自由。正是在人生幻滅無常的心理驅(qū)使下,元代知識分子或“懷古”或“詠史”,對歷史已有定評的人和事重新審視,道前人所未能言,具體地體現(xiàn)出與世無爭的幻滅心態(tài)。對歷史上經(jīng)常得到人們好評的人物,在元代知識分子心中,自有一把衡量他們的尺子.屈原歷來作為愛國者的先驅(qū)受到多少人的贊揚。司馬遷不僅在《史記》中為屈原立傳,極力推崇,并且以“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報任安書》)的精神鞭策自己。一生傲岸的李白深深敬佩屈原,他說:“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全唐詩》第五冊)肯定了屈原的不朽。然而,元代知識分子卻認為他的舉動不可理解。既然世人皆混濁,屈原就應(yīng)當和大家一起混濁,越混濁得厲害越好。而屈原一定要獨清,那就由他清,清死也任他去。如馬致遠說:“屈原清死由他恁,醉和醒爭甚?”([撥不斷])張養(yǎng)浩也有同樣的看法,他的[普天樂]就說明這樣的問題:楚《離騷》,誰能解?就中之意,日月明白。恨尚存,人何在?空快活了湘江魚蝦蟹.這先生暢好是胡耒。怎如向青山影里,狂歌痛飲,其樂無涯!張養(yǎng)浩責備屈原不識時務(wù),因此“空快活了湘江魚蝦蟹”,太不值得了。曲家還認為伯夷、叔齊寧可忍饑挨餓,也不食周朝的糧食,那不過白爭閑氣。而豫讓、鉏麑、伍子胥、屈原、韓信都是因為過于貪戀功名利祿,積極謀求進身而不肯及早收心抽身,所以沒得到好下場。元代知識分子之所以會產(chǎn)生這樣的心理,是因為他們在遭受慘痛的教訓(xùn)后,發(fā)覺一切努力都是枉然,頓時生出虛無幻滅感來,青史留名,盡忠盡孝,不過是徒勞的掙扎而巳。而保性全真,歸隱江湖,去追求高舉遠慕,沖淡玄遠的生活才是一條正路。因此,元代的曲家對功成身退的范蠡、張良、嚴光等人,倍加贊賞?！安粸槲宥访渍垩钡奶諠摳撬麄兊目?我們且看兩首散曲:那老子覷功名如夢蝶,五斗米腰懶折,百里侯心便舍.十年事可嗟,九日酒須賒.種著三徑黃花,栽著五株楊柳,望東籬歸去也!(徐再思:[紅錦袍])羨柴桑處士高哉!綠柳新栽,黃菊初開。稚子牽衣,山妻舉案,喜動蒿菜。審容滕清幽故宅,信怡顏瀟灑書齋。隔斷塵埃.五斗微官,一笑歸來。(鮮于心仁:[折桂令])在這種心態(tài)的影響下,元代知識分子學(xué)禪問道蔚然向風,以求在林泉丘壑中找到心與自然的最佳契合點。但是,由于一味追求逃避現(xiàn)實的生活,冷落感隨之而生。四、看前后的文學(xué)觀元代知識分子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就用種種方法來解脫自己,慰藉自己的心靈。由于當時禪宗盛行,全真道教發(fā)展迅猛,于是,他們有的學(xué)道,有的參禪,有的既學(xué)道又參禪,而禪宗提倡的“本心即佛”頗為文人們歡迎。禪那種解脫一切外在羈絆,既不講苦行,也不講坐禪,更不要讀經(jīng),追求適意人生哲學(xué)的簡便理論,很容易被人接受。禪宗和尚為了追求自然的生活情趣,四處尋找幽境勝地,在大自然中陶冶禪性,或者是灑脫風流,不拘俗禮,作出清高淡泊的樣子來。在生活情趣上,禪宗與中國士大夫達到了完全的契合。這種哲學(xué)對中國知識分子的心理性格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講究適意,面對成功與災(zāi)難,不是大喜大悲,而是以克制、和諧的方法追求內(nèi)心世界的平衡,達到精神上的解脫與人生完美境界的實現(xiàn),元代的畫家,這方面的特點就很突出。他們“以統(tǒng)治于異族人種之下,每多生不逢辰之感;故凡文人學(xué)士,以及士夫者流,每欲藉筆墨,以書寫其思想寄托,以為消遣。故從事繪畫者,非寓康樂林泉之意,即帶淵明懷晉之思?！?潘天壽:《中國繪畫史》)因此,元代的山水畫就將知識分子的思想感情融合于云煙風物之中,不論寫春景、秋景、或夏景、冬景,寫崇山峻嶺或淺汀平坡,總是給人以冷落、清淡或荒寒之感,追求一種“無人間煙火”的境界,其實這都是當時人們心態(tài)的一種外化。如盧摯的[沉醉東風]《秋景》,“掛絕壁枯松倒依,落殘霞孤鶩齊飛,四周不盡山,一望無窮水。散西風滿天秋意?！瘪T子振的散曲則另有一番趣味,“長繩短系虛名住,傾濁酒勸鄰父。草亭前矮樹當門,畫出輕煙疏雨。”([鸚鵡曲]《溪山小景》)在這種環(huán)境里,元代知識分子筑起一道心里的堤防,來躲避“亂紛紛蜂釀蜜,急攘攘蠅爭血”(馬致遠:[雙調(diào)·夜行船]《秋思》)這樣的社會的侵擾。但是,一方面通過大自然來蕩滌自己的心靈,一方面卻由于不得志,無人過問而感嘆唏噓。文人的失落感非常突出。秋郊野外,游子天涯的作品頻頻在展示冷落荒寒的心情。如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寥寥二十八字,作者運用白描的手法.精心選取生活中常見而有特征的事物,勾勒出一幅蕭索蒼涼的暮秋晚景圖畫,并且以景寓情,抒發(fā)了羈旅天涯的游子孤寂凄楚的心情。鄭光祖的[雙調(diào).折桂令]《旅懷》也有同感:弊裘塵土壓征鞍,鞭倦裊蘆花。弓劍蕭蕭,一竟入煙霞。動羈懷:西風禾黍,秋水蒹葭。千點萬點,老樹寒鴉。三行兩行,寫高寒,呀呀雁落平沙。曲岸